C22 吃醋

    口渴，喉嚨里像是塞滿了干柴火，我難耐地咽口水，依舊口干舌燥，于是睜開了眼。

    身旁空蕩蕩的，許紹航不在，陽光從飄窗外傾斜進來，落到衣柜上，留下一塊菱形的光斑。

    我探身端過床頭的水杯，猛灌了幾口，聽見客廳里隱約有電視機的聲音。

    幾點了？許紹航在客廳嗎？我緩慢地眨眼，像是還沒睡醒，愣坐了好一會，才起身走出房門。

    電視機里播放著電競解說，音量開得很小，許紹航坐在一旁的電腦桌前，也正輕手輕腳地玩游戲。

    我盯著他看了一眼，踱步到茶幾前倒水，梨花窩在沙發上舔毛，仰頭沖我喵了一聲。

    醒了？許紹航立刻轉過來，臉上帶著體貼的笑意。

    我點頭應了一聲，又灌下半杯水，才晃悠到他身邊。

    你還在玩這個??？

    屏幕上是熟悉的游戲界面，我隨口問道，聲音卻有些啞。

    許紹航伸手攬了我一下：嗓子不舒服？

    喉嚨越發地干疼，我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才回答。

    喉嚨疼。

    哎！他忽然想起什么，猛拍了一下自己腦門，一骨碌站起身，邊往廚房走，邊回頭解釋。

    我忘了你沒用過暖氣，西安太干了，我去沖個潤嗓子的給你。

    原來是這樣。我目視著他鉆進廚房，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臉頰，難怪臉也緊繃得不行。

    屏幕上的角色沒了人cao作，安靜地呆在畫面里，環境里像是有風，游戲角色的衣擺輕輕浮動著。我百無聊賴地盯著看，忽地坐到椅子，開始cao縱游戲。

    這其實是我大學時候玩的游戲。許紹航那會根本不感興趣，后來因為我太喜歡了，他才愛屋及烏地開始玩，沒想到一玩七八年，我早就厭煩了，他卻還在玩。

    許紹航還玩的是當初我選的那個角色，是這個游戲里我最喜歡的人物角色，角色名字也沒換，還叫摘一，搭上他這一身仙氣飄飄的外觀，還挺仙風道骨，玉樹臨風的。

    我cao作著摘一飄逸地使了兩個招式，然后一個輕功落在一處屋檐上，拉近看他的臉。臉上容貌像是換過，有些陌生，但更加英俊，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又盯著看了一眼，我忽然想起什么，打開摘一的掛件欄開始翻掛件。

    這個游戲每年七夕都有個活動，需要兩個游戲角色一起做，完成后就會給一個七夕掛件，上面鐫刻著xxx與xxx永結同心。那如果和同一個角色一起連續做三年七夕，那到了第三年，就會額外多獲得一個特殊掛件，上面會鐫刻xxx與xxx緣定三生。

    我和許紹航一直沒拿到這個掛件。因為我總是每年都在換新的角色，所以一直到我們分開，他都沒有拿到這個特殊掛件。

    但現在，他有了。

    我沉默地盯著鼠標指針處的掛件，彈出的釋義框里有一排小字。

    摘一與弱水緣定三生。

    這會是誰呢？我端起水杯往嘴里灌，視線仍舊落在這排小字上面。好半天，才意識到杯里已經沒水了。

    喝這個。

    身前遞來一杯類似于蛋花湯一樣的東西，許紹航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我連忙移開鼠標，那排小字隨即消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什么??？

    我接過玻璃杯，白花花的蛋花在湯里微微晃蕩，帶著若有似無的腥味。

    雞蛋水，潤嗓子的。許紹航單手撐著椅子，神情自若地解釋。

    我遲疑地咽了下口水，忽然覺得嗓子也沒有那么疼了。

    喝吧，不腥的，我加了香油和糖。他依舊堅持著。

    湯水還有些燙，溫度從杯壁浸出來，暖烘烘地燙著手心，我又看了他一眼，見他仍一臉淡定，一咬牙低頭喝了一口。

    滑嫩的湯水流過喉嚨，預料中的腥味絲毫不顯，倒是滿嘴香甜，很好喝。我一口氣全喝了下去，嗓子霎時舒暢了幾分。

    好點沒？

    許紹航接過玻璃杯往桌上一放，極其自然地伸手搭在我后頸上捏。他使了巧勁，溫暖的手捏得很舒服，我愜意地仰頭朝他眨眼睛，示意自己好多了。

    他沒再說話，繼續捏著，下午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像是給人鋪了一層柔光，好溫柔，讓人舍不得挪開眼。

    我就這樣安靜地看著他，看他那雙溫柔似水的眼睛。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在我們之間升騰起來，我感覺再看下去，他就會吻我了，便猛地站起身來。

    呃，我去拿手機。

    太奇怪了。我胡亂找了個借口，心中卻生出惱怒。為什么要躲開呢？我質問自己。

    那弱水是誰呢？

    腳沒能邁出去，腰就被攬住，許紹航抱住了我，熟悉的溫度從身后襲來，我卻反常地繃緊身體。

    是小號。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像是有些難堪，稍微停頓了幾秒。

    你后面不玩了，我就自己和小號做了。

    我沒出聲，但身體放松下來。生出幾分后知后覺地慚愧，嘴角卻翹了起來，只好伸手牽住環在腰間的雙手。

    許一心，我叫他。

    嗯？

    你餓沒？

    許紹航收緊手臂，陽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你餓了的話，我們出門去吃飯羊rou泡饃。他輕聲說。

    我拉著他的手轉身，滿臉笑意地決定。

    明天吃，今天給你做大餐！

    我催著許紹航帶我去附近的菜市場逛了一圈，買了排骨和鱸魚回家，準備做兩道菜清蒸鱸魚和糖醋排骨。都是清淡口味，也是當初他來我家玩的時候最喜歡的菜。

    之前沒發現，這會進廚房做飯才發現墻上的免釘掛鉤全是粉白的小兔子，可愛又俏皮，我順手摸了一兩下調侃他。

    哇，你好少女心啊。

    許紹航正捧著殺好的鱸魚準備清洗，聞言轉頭看過來，臉上神情呆滯，像是頂著巨大的問號。我忍俊不禁地一抬下巴，又指了指那排兔子掛鉤。

    哐的一聲，鱸魚像是突然活了，從他手上快速溜走，摔進了洗碗池里。許紹航手忙腳亂地去捉，整個人都變得局促起來。

    我當他是害臊，抿著嘴樂了好一會，才出聲安慰：這不是挺可愛的嘛。

    許紹航好像沒聽見，把洗好的鱸魚往案板上一放，就跟個標準新手似的歪著頭。

    洗好了，現在做什么？

    給它切個花刀，然后碼料。我麻利地指了下手機里的教程，轉身將切好的排骨下鍋焯水。

    雖然做魚是新手，但許紹航做得還不錯。等我把排骨撈起來又重新下鍋時，鱸魚已經碼好料，整齊地擺在盤子里了。

    魚要腌制一會，許紹航又無所事事地杵在廚房里，像只等待分配任務的小狗，眼巴巴地盯著我，腳邊還蹲著同樣眼巴巴的梨花。

    我轉身就看見這樣一人一貓的模樣，嘴角徹底壓不下去，連忙指使他去客廳蒸飯，順帶去拿我行李箱里的香腸，才將這倆活寶趕出廚房。

    糖醋排骨最重要的是糖汁，而糖汁最重要的是冰糖和醋。我拿出剛剛在菜市場順手買的大冰糖放進碗里，轉頭去廚臺拿醋，才發現臺上居然沒有醋。

    怎么會沒有醋？我擰著眉，把廚房的柜子都翻了一遍，竟然一點醋的蹤跡都沒有，只好探頭朝外喊。

    許一心，你家怎么沒有醋??？

    許紹航手里拿著香腸，正往廚房來，臉色卻不對勁，像是不大高興，聽見我喊他，也只是怔了一下，不說話。

    你怎么了？我下意識問。

    可眼前人卻不言語，將香腸往廚臺上一放，又直直地朝我走近。

    我滿臉迷茫，杵在原地沒動，臉就被一把捧住。

    許紹航泄憤似的湊近吻我，吻了不夠，還用牙齒咬住下唇廝磨。我被他咬得有點疼，措手不及地推拒，扭頭掙開了這個吻。

    你發什么瘋??？我抿著嘴唇，語氣不大好。

    許紹航還是不說話，整個人像只大狗似的掛在我身上，墜得我連連后仰，沖上頭的火氣卻莫名其妙地散了，我像是心有所感，伸手在他后背順了兩下。

    怎么了？

    許紹航的頭擱在我肩上，聞言拱了一下，聲音悶悶的。

    你是不是待兩天就要走??？

    嗯？我被他問得莫名其妙，一時不明白這話從何說起。

    我看你就帶了兩件外套。許紹航繼續說，聲音難得委屈得很。

    我咬住下唇，努力地忍住了笑意，然后語氣無奈地回答：嗯，過幾天還有事情要回去。

    什么事??？他忽得站直了身體，雙手抓著我的肩，滿臉焦躁。

    心臟頓時抽了一下，我無辜地朝他眨眼睛。

    騙你的，衣服我直接寄過來了。

    許紹航的臉色一時精彩的都能當作天氣預報，陰轉多云，轉晴，又轉多云。他卡殼了好幾秒，才猛地抱緊我，像是要懲罰我剛剛的惡作劇，勒的骨頭都開始發疼。我連連拍了他幾下，才被松開，又變成整個人掛在我身上，像是無奈極了般嘆了一聲。

    真是要命了。

    這感覺說不清，像是喝了一口多糖檸檬汁，又酸又甜。我輕輕回擁著他，感受這個人渾身的氣息都在需要我，好似一刻也不能分離。

    沉浸其中好一會，一股排骨的清香從不遠處傳過來，我才如夢初醒，猛地拍他肩膀。

    你家怎么沒有醋？

    許紹航像是被我一巴掌拍清醒了，摸著臉頰有些赧然地啊了一聲才說：我沒吃醋。

    你胃還沒好嗎？我一下子緊張起來，伸手去摸他的肚子。這都一個多月，怎么還沒好。

    哎，不是。許紹航捉住我的手笑著否認。

    我這下不明白了，瞪著他：那你怎么不吃？

    說錯了，我現在去買。他快速解釋，然后轉身往外走。

    我盯著出門的身影皺了一下眉。許紹航怎么會不吃醋？他那么愛吃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