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chapter.28
惡心! 怪物! 去死吧! 白魘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里是大片濃重的黑和刺耳的咒罵。 他夢到了自己剛剛誕生時候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覺醒能力,也沒有這樣的外表。 他一頭白發,全身被詭異的線條覆蓋,臉上也盤根錯節地布滿。 他被視為不祥,被所有人踐踏與欺凌。 可是他是不滅的。 人類為了殺死他,他的皮膚被一片一片的切割過,被灌過劇烈的毒藥,被電擊過,也被人挖出過心臟。 可是沒用。 他反而覺醒了更強大的能力。 身上那些黑色的線條是抑制魘鬼的東西。 可是再也控制不了他。 他殺了所有人。 那些紋路被他壓制,褪去以后,他從人類的眼中看出了震撼與垂涎。 于是他戴上了面具。 他睜開眼睛,是跟夢里相同的黑。 恍惚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臂彎處有一顆毛絨絨的腦袋,發絲掃在他的肩膀上,有一點癢。 那顆毛絨絨的腦袋離開他的臂彎,讓他有點留戀。 她爬起來,將床頭燈打開。 白凈的小臉湊到他的面前,臉上是滿滿的擔憂。 做噩夢了嗎? 少女一頭烏黑的長發垂墜在身后,昏暗的燈光打在她的身后,似乎能看見纖細的骨架。 讓她整個人都顯得很玲瓏。 她正歪頭看著他。 你怎么在這里。 她抱住他的手臂說:想和你時時刻刻呆在一起。 見他似有不悅,她鼓了鼓腮幫說:至少,在你做噩夢的時候,我可以把你叫醒嘛。 白魘沒有說話,起身下了床。 他其實已經很多很多年都沒有做過夢了。 不知道為什么會夢到以前的事情。 這漫長的生命,令他厭倦,他無法像人一樣死去,也體會不到人類的情感,他只能在混亂骯臟的欲望中徘徊。 床上少女怯生生地看著他,我又惹你生氣了嗎? 她穿著一件棉質的,帶著木耳邊的白色睡衣,純潔得如此耀眼。 她從床上下來,走到他面前。 仰頭看向他。 湮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為什么你總是看起來這么悲傷? 夢里的情緒還沒褪去,她的模樣讓他想起那一聲聲尖銳的咒罵。 她也曾經說過同樣的話。 但是她活了下來。 腦中的弦被拉緊,隱約有失控的痕跡,空氣里似乎結了冰,他突然開口說道:想要我高興嗎? 想。她回答的如此肯定且不假思索。 那你去臺下吧,跟那些女人一起,變成yin亂、下賤、只渴求交配母狗。他嘴里的話惡毒又不堪,每說一個字都會讓她臉色白上一分。 女孩咬住嘴唇,大大的眼睛里直勾勾地看著他。 眼淚逐漸浮起,盈滿了整個眼眶,最后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你不要我了嗎? 她拉著他的手,握緊。 眼淚逐漸匯聚在掌心。 他感到可笑。 可是看著她的眼淚,他一時間竟然無法說出肯定的回答來擊穿她。 沒關系。 她含著淚,卻努力笑著說道:只要你高興,讓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后天是我的生日,可以陪我過完這個生日嗎? 站在陰影中的男人沉默片刻,微微頷首,給了她肯定的答復。 可以。 幾個男人還是第一次給人準備生日,也算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他們開始生日蛋糕和她愛吃的菜,卻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我們應該選個什么樣的蛋糕呢?之前餐桌上的小蛋糕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吃過。傅斯托著下巴說道。 烏冶說:是誒,而且做菜的話,她好像也沒有什么喜好,只喜歡吃綠葉菜。 所以說太瘦了。厲訓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鞭子,還是胖點更好。 白魘說道:都準備吧,隨她愛吃什么。 過完這個生日,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男人們準備了一個雙層大蛋糕,分了不同的口味。 傅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長條的餐桌上,幾乎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 他笑瞇瞇地說道:好久沒做過東西了,希望小薇薇喜歡。 烏冶說:傅斯手藝很好的,可惜我們不用吃東西,浪費他一手好廚藝。 郁薇看著面前這些豐富的準備,帶著真心的笑容說道:謝謝你們,我很高興。 來,時間快到了,準備許愿吹蠟燭。 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看著面前晃動的燭火,認真地說道:我希望白魘,可以得償所愿。 男人有些意外,抬眼看向她。 燭火將她的瞳孔照亮,臉頰上細小的汗毛也籠罩了一層金色的光影。 她笑容明亮,我把我十八歲成人禮的生日愿望送給你啦。 烏冶打趣道:哦喲,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沒關系嘛,我只是把我的愿望贈送給他,他在心里許就可以啦。 傅斯揉了揉她的腦袋,切蛋糕吧。 切開的蛋糕,她分給了每一個人,自己卻沒有動。 可是她的眼神明明很渴望。 大家有點不解。 薇薇,怎么不吃蛋糕? 啊因為會發胖。她笑笑說,你們吃嘛,不用管我。 你太瘦了,吃一點也沒關系的,女孩子對自己不要太苛刻。 厲訓將蛋糕遞給她,吃。 她抬眼看了看他們說:真的沒事嗎? 快吃吧。 她拿起銀質的小叉,沒入奶油中,挖下來一坨奶油。 她咽了咽口水。 自從開始學舞蹈以后,她已經十幾年沒有碰過這樣的甜食了。 放入口中,仔細品味這種只有甜食能帶來的味蕾上的愉悅感,讓她感到快樂,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變得愉悅。 又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坨,旁邊不知道誰手中的刀叉放在白瓷盤上時,力道沒有把握好,發出了稍微有些響亮的撞擊聲。 郁薇的手一抖,那坨白色的奶油掉在了紅色的桌布上,像一坨未干的泥漿。 對不起!我不吃了!我不應該吃這些!我馬上就去吐掉! 她突然被驚住,從椅子上幾乎是彈射一樣跳了下來。 在眾人還沒緩過神的時候,她已經飛快地跑到了衛生間,開始嘔吐。 白魘走過去,一把將她撈起來。 女孩嘴角還沾著一點奶油,眼角是嘔吐時激出的生理淚水。 她根本什么都沒吃,所以扣了嗓子眼也吐不出什么東西。 爸爸mama對不起我不該吃這些,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她閉著眼睛,嘴巴里不停地道歉。 幾個男人面面相覷,隨后都沉默了下來。 隨便聯想一下,便也知道了她這個狀態的原因。 十幾年的舞蹈,形體的保持,過度的節食,這些已經深深刻在她的骨骼里。 只是不知道,她的父母用了什么樣的手段,讓她怕成這樣。 白魘感到心痛。 在這樣的年紀,她卻因為一口蛋糕怕成這樣。 他居然生出了不忍。 算了,就當做是她今天的生日禮物吧。 男人放輕了語氣:沒關系,以后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沒有人再逼你了。 他輕輕地撫摸她的后背。 掌心的溫熱讓她漸漸平靜下來。 真的嗎?懷中的少女抬起頭,微紅的眼眶氤氳著未曾消散的霧氣。 白魘覺得自己瘋了。 明明成功唾手可得。 他已經等了很久很久,可是他居然對一個小女孩心軟了。 或許是她的愛意太過炙熱,足以融化一切,也或許是她的軟弱讓人心痛,亦或許是今晚的生日禮物太過動人。 也或許都不是。 總之。 存活了上萬年的神明,對她釋放了這漫長的生命中唯一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