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16
劇情
顧允白! 扶襄一下馬便急忙回身,倉惶間只來得及接住一道頹然下墜的身影。他臉色煞白,隨著手臂一陣鉆心般的疼,兩人雙雙跪跌在地,引出一聲烈馬哀鳴。 最后反倒是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帶著壓抑不住的悶哼喘息。 扶襄穩住身形,下一刻卻被遮住了雙眼。面前的人咳聲劇烈,蒙著他雙眼的手掌都在發顫也不曾移開半分,然后他就聞見了一股涼入骨髓的血腥味。 顧允白?!他幾乎不敢呼吸,指尖還殘留著方才碰到他后背時冰冷黏濕的觸感,只得僵硬地握上他的手腕便要拉開。 別看。顧允白一手依舊遮著他的眼,另一手持劍撐在地上,血跡攀附蔓延在泛白的指骨間。 他的嗓音沙啞而緩慢,有一種浸潤在血液里的潮意。隨后那把劍被松開,砸向地面激起粒粒微塵,他抬手把唇角下巴的血跡一一抹去,扯動著背上的傷讓他方才因咳泛起潮紅的臉頰又迅速黯淡蒼白下去。 為什么不要看?你讓我看看你,我很害怕,顧允白....扶襄無措地握緊他的手腕,搖了搖頭從喉嚨里溢出一聲哽咽。 終于,顧允白放下手,順勢抓住他的手捂在了掌心,傾身靠近笑了一下,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你哪里有對不起我,扶襄看見他的瞬間頓時眼眶一酸,一手緊緊攥著他的手指,一手摸向他的后背,是我連累了你,你不該過來的...你不是說援兵馬上就到了嗎,我會讓他們把你治好的,一定會好的... 顧允白及時捉住他的另一只手,又忍不住低下頭喘了一口氣,再抬頭時面色如常,肯定地點點頭,我不會有事的,我會一直陪著你,所以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扶襄搖頭否認,嗓音帶著哭腔。 你乖,顧允白身體晃了晃,看著他的眼神像蒙了一層霧,又很快消散,再開口吐字緩慢,氣息時輕時重,除夕夜時,我對你說那樣的話,對不起...因為,我喜歡你,愛慕你,就算后來去了北疆也總是忍不住想你..... 扶襄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那雙唇緊緊抿著,甚至在微微顫抖。 別哭,顧允白咬著牙抬手抹去他臉上的淚水,我答應你要一直陪著你的。 就算......他心中苦笑,注視著他的目光卻滿是柔情,又把手探入懷中,低聲哄:你看這是什么,送給你,遲來的生辰禮物。 扶襄淚眼朦朧地低頭去看,他的掌心躺著一塊玉石,雕刻的什么他都看不清,只有上面沾染著的血色刺痛了他的眼。 等你傷好了再送我,顧允白...他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越來越強烈,卻固執地不敢承認,搖搖頭哽咽著祈求,等你好了,我也要送給你生辰禮物,我們互相接受,好不好.... 好不好...自然是好的。 可顧允白明顯感覺到體內精力流逝得越來越快,就連眨眨眼都有些困難。他貪戀地看著面前的人,伸手把那塊玉石扣在了他的手心,堅硬的觸感硌得兩人掌心發疼。 然后他再也支撐不住,神色變得茫然恍惚而又透著不舍,緩緩向前倒在了扶襄身前。 顧允白!扶襄扶著他靠在自己肩上,一眼就看見了他后背上隱沒在骨血里的弩箭,觸手的衣料也是又冷又濕,讓他不由打了寒顫,手指都在發抖。 你別嚇我,你不是說要一直陪著我嗎?他死死攥著他的衣裳,淚水滾滾而落,嗓音期盼語無倫次道,不要....顧允白...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的...我還沒有送給你生辰禮物.... ......是..我...答應了....你的..顧允白無力地靠在他的肩上,氣息微弱斷斷續續說完一句話,就再也沒有了聲響。 扶襄愣愣地抱緊他,眼睛眨也不敢眨,好半晌瞳孔才動了動。他僵硬著脖子四下看了看,仰起臉絕望又無助地啞聲高喊:影一!影一! 沒有人趕來,曠曠四野,只有一道悲愴到極點的哭聲,秋風混雜其中,如哀樂錚鳴。 那匹駿馬似乎也感覺到什么,低頭去蹭倒在地上的兩人,動作親昵地呼嚕了兩聲。 扶襄把人緊緊抱在懷里,現下他連腰都直不起來,只覺一股涼氣竄入全身,密密絞著他的心臟呼吸都是滯澀的,只能深深埋進他的脖頸間痛哭失聲。 這時,一道人影從上空翻身落下,容色頗為狼狽,一身黑色勁裝遍布大大小小的傷痕,雖看不出鮮血的跡象卻也是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 主子!影一跪到他面前,嗓音晦澀,面巾后的神色悔恨而自責。 好一會,那陣壓抑痛苦的哭聲才漸消。扶襄緩緩抬起臉,面容慘淡得近乎透明,他木然看向他,眼角一抹泣血般的暗紅。 主子,是屬下無能,請主子責罰。影一低著頭,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片刻的靜默后,一道聲音傳來,又干又啞地,生生撕扯著他的心臟,他,還有救嗎? 影一急忙起身,到兩人身邊后直接跪下,然后握起顧允白的手腕查看脈象,又探手摸向他的脖頸。這下,他的手指也僵了,當即不忍地閉了閉眼,再看向扶襄時搖了搖頭,嗓音沉重自責不已,主子,都是屬下的錯 閉嘴!扶襄厲聲打斷他,視線移開繼續看懷里的人。他閉著眼,唇角染上了鮮血,明明還記得他笑的樣子,怎么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輕輕擦去他唇角的血跡,又碰碰他的臉,另一手還握著那塊玉石,早已被他的掌心捂得發熱??墒撬€是覺得一陣陣發冷,就好像胸膛也被破開了一個大口子。 不知過了多久,此地官員終于帶著大批人馬趕到,見狀大驚,跪地呼喊,微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扶襄跪坐在地上,懷里抱著顧允白,他看向不遠處跪地的一大排人,心里不是不怨恨的。 影一不放心就此離開,一直默默跟在扶襄身后。地方官安排事情倒也妥當,只是沒能及時救下顧小侯爺的命,讓他一陣痛恨自責,更怕的是天子降罪,便整日提心吊膽的。 他想留圣上養好傷再回京,但顧小侯爺的尸首耽擱不得,便只能備足人馬一路隨行護送回京。 顧允白的尸首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進棺前扶襄親自給他沐浴凈身,然后小心又仔細地為他穿上了一套端重精致的玄金衣袍,衣襟和袖口繡著祥云仙鶴,長長的墨發也挽了起來,用銀冠牢牢固定著。下邊一張臉依舊蒼白,少了幾分凌厲,閉著眼顯得寧靜又平和,但只有他知道那雙眼睜開時有怎樣的風采,是桀驁不馴,也亂他心神。 回到京城已是五日后,這一路上扶襄都渾渾噩噩的,有時他固執地認為他沒有死,任憑別人怎么勸也非要打開棺木,他怕他突然醒過來,又在漆黑密閉的空間里昏死過去。有時他又異常清醒,只是整夜趴在棺木上和他說話,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京中眾人早已得到消息,各大官員早早守在城門口迎接,俱是袖手低著頭,氣氛尤為凝重。 兩列人馬分開,拉著棺槨的馬車向南陽侯府緩慢行進,扶襄接受不了,跳下馬車追上去,死死拉著棺木不愿松手。 人群中有兩人腳步微動,還是沈齊快步上前拉住他,低聲哄勸,襄兒,聽話,南陽侯府是他的家,他得回去見他的雙親。只是他的眼眶也紅了,又咬牙把那點濕意逼了回去。 后方攝政王也赫然在列,一貫的面無表情,在看到扶襄任性不愿放手的時候眉宇一沉,最終也沒上前。卻側首看了看一旁的晏子默,正與他目光撞上,只見他微微頷首后收回了視線。 他心中冷嗤,然后在一眾人等猜測愕然的眼神下直接坐上軟轎離開了。 棺槨送回侯府如驚起一陣滔天駭浪,南陽侯早已得到消息,當時讓已近耳順之年的男人怔愣了好一會,等反應過來跌坐在椅子里,老淚縱橫。 第二天整個人老了好幾歲,頭頂白發霜霜。侯夫人擔心地問他怎么了,他目光閃躲,下意識把這件事瞞了下來。 現在,該坦白了。 這是誰的棺木?我問你這是誰的棺木??侯夫人死死瞪著他,指向棺木的手指顫抖得厲害。 南陽侯也濕了眼,深吸一口氣后,澀然答道:是我們的兒子,顧允白。 話落,侯夫人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機械地放下手臂,望著南陽侯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音都發不出。 下一刻,她就渾身一軟,臉色慘白暈過去了。 南陽侯府顧小侯爺為救圣駕身亡一事,徹底在京城流傳開來,不熟的人嘆一句舍身為國,實乃大忠。相熟的人則不可置信了好一會,又可惜,又悵然難過。 棺槨送回侯府的第二日,侯府上下一片縞素,正廳設立出靈堂,前來哀悼吊唁的人絡繹不絕。 皇宮,扶襄一整夜都不曾休息,又早早起床讓內侍穿衣束發。銅鏡前的他一身黑裳,腰封也是極濃的黑色,頭頂一束銀冠,其他配飾一應俱無。 已進入初冬,元忠又給他加了一件披風,他沒有拒絕,匆匆坐上軟轎直奔侯府。 不過一盞茶功夫,軟轎停在了侯府門口。轎內的人眨了眨酸澀的雙眼,一手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門口的兩盞素白燈籠隨風搖曳,扶襄一步步向里走,不多時聽見了一陣哭聲,沉沉敲在他的心頭。 邁步進入靈堂的第一眼,他就看見了掛在上方的那個大大的奠字,下方香案上擺著牌位,靈柩正對著門口,誘使他上前摸一摸。 剎那間,靈堂內的所有人好像都消失了,只有他,和上方望過來的顧允白。 他解開披風,身后的內侍接在臂彎。三炷香奉到他的手邊,他雙手接過,鄭重地沖著靈牌鞠躬三下,只是一下比一下遲緩。 最后把香插入香爐,他抬起赤紅的眼,深深地看向牌位,又看住下方的棺木,在心中無聲說,顧允白,你食言了。 他怕自己下一刻就控制不住打開棺木看他,很快轉身離去。 直到坐進軟轎,他的神色都是平靜的。路上不知怎么轎子一晃,停了下來。他也跟著身體一抖,然后淚水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順著眼角滾落。他低下頭把身體縮成一團,抽噎著痛哭起來。 接下來怎么回的皇宮他都沒有意識,夜里躺在龍床上身體一陣陣發熱,他費力睜開眼,元忠正跪在床邊,哀求道:陛下,奴才讓御醫來看了,您感染了風寒,起來喝點湯藥吧。 顧允白在哪?扶襄無力坐起身,眼睛紅紅地隔著紗??聪虻铋T口。 元忠扶著他的動作頓住,半晌小心翼翼地回道:顧小侯爺在侯府..... 我要去找他。扶襄一把掀開被子,光著腳直接站到地上,一臉認真,他既然在侯府,我總能找到他,我一定能找到他.... 說著,他跌跌撞撞往外走,甚至推開了元忠攙扶過來的手臂。 紗幔拂過他的臉頰,他步伐急切起來,剛沖到門口,一道身影推門走了進來。 他不禁一喜,卻在看清來人的臉時心又沉了下來,甚至后退了兩步,接著像做錯了什么壞事一樣囁嚅道:皇叔。 扶行淵看他僅著了一件中衣,甚至光腳站在地上臉色就是一黑。他一步步走近他,問:做什么去? ....我要去找顧允白。 你現在生病了,明日再去。 說罷,他不由分說打橫抱起他往里面走去。 恭喜顧小侯爺正文殺青(不是,別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