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很多年后,葉錦川在回憶起這段無始無終的感情的時候,竟然無法確定,故事該從哪一年開始。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從何時開始動心。 十八歲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會認識賀一瑤。 她生在江南,住在余杭。 他籍于江北,定居海珠。 認識的第一年,她分外動情,仿佛已經認識了很多年。 出去玩時,也要給他拍沿途的風景,十分繾綣地對他說,有機會同游江南雨巷。 江南煙雨,天上人間。 若攜手同行,撐著油紙傘,自那亦古亦今的街道巷落走過,春風拂面,紅花綠柳,似乎能給人一種今生愛情已然美滿的錯覺。 那時少女心中勾勒出了一副怎樣旖旎朦朧的場景,他并不在意。 他沒有回答她,事實上他常常不會回復她的消息,她等的累了,困了,絕望之至,他才輕輕回一句:哦。 和她不時交錯的那幾年里,他也并不覺得自己動過心。 她喜歡他,常常有一搭沒一搭地找他聊天,他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著。 她持之以恒,他也漫不經心。 如此,竟然延續了好幾年。 后來,她忙于工作,便漸漸地銷聲匿跡。 他也不以為意。 直到二十二歲那年,他真的去了江南,再次見到了她。 究竟是何時動的心,他并不清楚。 只是她的眼里,再無當年繾綣。 她身邊有更好的良配。 她不再喜歡他了,卻提起他曾經的戲言:平生夙愿,被富婆包養矣。 哦,彼時,她是真富婆。 多少炮友變真愛,多少情人變正主,雖已經辜負了年少時的相遇,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他當了幾年小白臉,狼狗奶狗茶狗舔狗都做了,以為后來他們之間也能修成正果,只是遲了幾年罷了,可他們兩個偏偏是例外。 她只是捏著一根煙,手指極細,嗓音極細,極黑的漂亮卷發從極白的肩頭垂下,神色濃郁,鴉睫半垂,整個人像易碎的玻璃娃娃。 她說:無與士耽,你教我的。 無與士耽。 他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在初中的語文課本里,為士者,他不以為意,繼續和班花在老師眼皮底下鴻雁傳書。 第二次聽到時,是十八歲那年,她唯一一次對他動心之際。 那時她何其單純,分明喜歡已經溢了出來,還故作矜持,對他說: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她那時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 葉錦川,不要對我太好了,我不想讓自己太喜歡你,更不想以后為你太過傷心。 他聽了只想嗤笑,雨露均沾,隨便給一點甜頭,這便是好了么? jiejie原來,比meimei還好騙。 海王的好,來時山崩地裂,令人猝不及防,不敢相信,卻又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可消散時,毫無征兆,就像手中的沙,越握越緊,指甲刺破皮膚,痛到夜不能寐,到最后,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他竟還若無其事,笑嘻嘻道:jiejie,自始至終,我可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我喜歡你哦。 那人將曖昧玩得爐火純青,故而脫身之際,還能保全他的美名。 賀一瑤年輕時不懂事,中了他的圈套,糖衣蜜罐不到三個月,卻讓她用了整整一年去釋懷。 她夜夜失眠,以淚洗面,整個人憔悴半圈,甚至無心工作,終日郁郁,人生一敗涂地。 她傷心欲絕,不知道是自己哪一步出了問題,剛開始的時候,他分明對她很好。 或許逼他太緊,或許愛意太明顯,沒玩好欲擒故縱的把戲,沒藏好拙劣的真心。 后來后知后覺,那只不過是海王的恩寵。 那時候,她也不是什么富婆。 只不過,比他大幾歲,初入社會,有一份工作,月薪五六千的人,在收入為零的大學生面前,的確是可以打腫臉充胖子的。 賀一瑤打腫了臉,省吃儉用,負債累累,只為了送葉錦川上萬塊的手表。 他一口一句富婆,rich dy,富二代大小姐,將她捧上了天。 富婆被海王騙,是很常見的事。 她是假富婆,遇到了真海王。 騙局戛然而止的時候,她頭破血流,卻仍要生拉硬拽,不愿意從幻境中醒過來。 可對于海王而言,實在無關痛癢。 計算機學院軟件工程系大一一班的班草葉錦川,生了一張既是少女殺手亦是師奶刺客的漂亮臉蛋,憑著這張臉,以及那張盛滿蜜糖說過便忘了的漂亮嘴巴,引水建渠,打造了一片禁錮著各色各式花季少女們的深海魚塘。 那一年秋天,他剛步入大學校園,同系二班的班草馮之軒和一位其貌不揚的研一學姐陷入熱戀,非但沒有得到祝福,反而淪為眾人私底下議論紛紛的對象,或嘲笑,或不解,或惋惜。 歲差太大的姐弟戀,在校園里,素來不是主流。 輔修課實驗室里,也有不少穿著白色實驗服,將眼影涂得格外濃厚的學姐朝他擠眉弄眼,可葉錦川愛名如命,那些大他四五歲的學姐,從來不在他廣袤的魚塘里。 賀一瑤是個意外。 她將自己喬裝成完美人設,漂亮多金,知性溫柔,除了笨了一點,常常像個meimei一樣黏人,沒什么其他的缺點。 盡管葉錦川從來不會考慮jiejie,卻也被賀一瑤虛假的人設所騙。 meimei遍地都是,富婆人間稀有。 他花了許多心思,許多時間。投其所好,很快,那只肥鯰魚便游進了他的深海。 玩了不到三月,這女人工作狂一個,每天和他聊的,不是項目便是主管,他已感到膩煩。 有人說他花心似西門慶,只是不及人家那般yin亂。 賀一瑤一針見血:只不過沒有西門慶有權有錢有勢罷了。 葉錦川汗顏:jiejie,你是真的記仇。 他不過,年輕的時候,放浪了些。 他不過,在十八歲的時候,戲耍了她一回。 她卻用一生的疏離報復他。 后來人生中漫長的等待與落寞,一次又一次地被拋棄和戲弄。 還有那再也得不到她半分信任的真心與悔意。 皆是他,咎由自取。 應該是甜文,主要虐男主。 不算是浪子回頭,男女主相識的時間跨度很長。 故事也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