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崩斷的那根弦
36 崩斷的那根弦
你居然逃課? 慶綺紺發來的消息她磨蹭了好一會兒才看,她當然知道下節課是超級兇的地理老師。 入冬后枯黃凋零的枝椏看得吉音青心煩意亂。 我不太舒服。 潦草打發掉好友,她將頭埋在膝蓋上,心口的熱血冷淡下去。 吉音青和明亞灰的矛盾生長在沙土里。 相互間的刻薄旁人看來或許是不可調和,于他們而言,卻是獨特的嬉鬧。渾身長滿尖刺的人,總該遇上另一個長滿尖刺的,才好將利刃磕掉。 劃開皮膚留下的傷口比起尖刺生長時的痛算不得什么。 她從溫暖的教室里逃命似的一路跑出來,拜托寒冷空氣替她降溫,物理意義上的冷靜,全都拜她媽所賜。 連著幾個周末溫博都沒來找你?廚房中鍋碗的聲音磕碰得厲害,但再尖銳也不如她聽見的下一句話:你就不會去找他? 為什么是我一直去找他?我是他的跟班還是人形掛件? 喲,你倒是惱了。 吉音青橫眉怒目的臉放在茹凡女士面前,更像是一只被逗惱了的小貓,此刻正炸著毛,可笑。 她總覺得自己上輩子是欠她媽太多,這輩子才被安排來當茹凡的女兒。 全力順從母親的要求,全盤接受她表面和善實則怪異的脾氣,自己活得跟個木偶娃娃,線交到母親手中。 有這脾氣不如花心思在溫宛蒼身上。這都三年了,我看你倆關系也沒親近多少。 母親將手中控制姿勢的線拽得越來越緊,終會有繃斷的時候。 吉音青甩下臉色,鎖上房門。 氣都氣飽了,哪里還顧得上吃飯? 即便她都躲進自己的避難所,仍能聽見門外追來的陰陽怪氣。 我辛辛苦苦做飯,你想不吃就不吃了?還沒進溫家門,就開始擺溫家譜了? 吉音青頭痛欲裂。 囤積太久的淚水不受控制染滿了枕頭。 攛掇女兒去溫家顯眼的人是她,譏諷女兒掐不準溫博的人是她,冷呵女兒不夠卑微的亦是她。 而她不過是個未滿十六的少女,心里彎彎繞繞再多,哪里能多過母親? 僻靜的小花園里只有冷風擦過枝椏的聲音,吉音青干涸的眼角流不出更多水。她在地上蹲得有些麻了,起身時伴隨著眩暈,險些栽倒在地。 恍惚間她倚進溫暖中,待視線清晰,看清來人。 明亞灰,你怎么在這?她飄渺得像一縷魂,稍不注意便會隨風而去。 這該是我問的。明亞灰雙手環著她,卻未收緊,盡量維持著距離。 他留著空隙,松垮手臂,隨時準備好被吉音青推開,但是遲遲未等到。 吉音青靠在他胸前,眼皮懶懶的垂著,氣若游絲。 你也逃課了。 顯而易見。明亞灰撇撇嘴。 這算是他們間最克制的身體接觸,亦是吉音青第一次不排斥的近距離。 他本就有意找她,去往班級教室掃過一眼發現座位上無人,還特地去了趟醫務室。 萬一留她和伊卉獨處,很難將寶壓在不出事上。不過顯然他對于這方面的擔心是多余的。 吉音青蹲在花園中獨自排解情緒,他尋到時,第一反應是走過去,而肢體卻將自己藏在亭子后面。 少女神傷的慘白面頰令他揪心。 可隨即,他想到吉音青的低落可能源于溫博,他又開始和自己過不去的煩躁。 一通自我博弈,好在他最后克制住了。 他不太想打擾吉音青,所以只是見她快摔倒時,上去扶了一把。 見義勇為罷了。 我好像有點理解你為什么總是跟溫博過不去了。 提起溫博的名字,明亞灰難得表現出淡漠的神情,不同于往日的一點就著。吉音青有一點驚訝,隨即想換個話題。 她在主題館籌備期間給慶綺紺幫忙,也從她口中聽來太多關于明亞灰的事。 他從初中進入幸月開始,脾氣差,以自我為中心極度任性,這些眾人皆知,肯主動親近他的人少之又少。鄭樂宏算是其中一個,兩人稱兄道弟當然有家里的因素,但他們一開始并非能和諧相處。 自甘墮落這個詞,并不能形容初一期末考試成績排進年級前五十的明亞灰。那時候圣寧集團內部變動很大,他的父親時常需出差,常年不著家。 少年的寂寞并不會讓行走的腳步變偏執,直到某天回家,他打開門看見一地狼藉,從玄關處散亂一地的鞋子開始,家中各種物件被砸稀碎。 父親與母親扭打在一處。 給你發聊sao信息的賤人是誰?! 他心中負責有擔當的父親形象轟然倒塌。 鬧劇最后以開除助理作為句點。父母分居一段時日,各方親戚來勸,才又團聚在這個家里。 也只有表面上的團聚了。 你是不知道,樂宏哥和明學長當年互毆骨折住院,倆人被捆得跟木乃伊似的,拄拐杖都要去對方病房里繼續?,F在關系這么好,實在不太懂他倆是怎么和好的。 也許這就是作為自我的復雜性,吉音青表示能理解。她和明亞灰的關系亦是如此,一開始何止是針尖對麥芒。 圣誕節你有什么打算? 吉音青頭頂嗡嗡落下聲響。她又想起母親催促的話語,倒是一點情緒起伏也不剩,只是一件被分配且必須完成的任務罷了。 我打算去找你不喜歡的那個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