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撥心弦
撩撥心弦
這幾日春雨綿綿,大都只能對窗觀景,亦或興致來時題幾句詩,再悠哉地謄寫在紙上。 等到今日好歹是停了雨,惜姣止不住地想出去玩樂。 現在正是女兒家蕩秋千的時節,惜姣特意選在桃林邊上新打了一個秋千,現在新鋪的石板上還有未完全消褪的水漬積在凹陷處,初開桃花也落了些微的花瓣,合著泥濘,零零落落地揉在了一塊。實在算不得好景致,但少女心性的她就是滿心歡喜地直奔這來了。 當她站在上面秋千蕩到最高處的時候,夾雜著雨后濕潤泥土氣息的風鋪面而來,舉目望去,大致能看見半個園子,遠處一片林子里有假山石還有依地勢而建的連廊曲曲折折被掩映在青綠色中。 甚至她隱約還能看見遠處園子里那些走動的人。 漸漸惜姣感覺到風吹起來有一股涼意,讓人忍不住抱臂,丫鬟都在催促著她:看樣子是又要落雨了我們還是趕緊回院子里去吧,畢竟您還有那畫沒作完呢。 惜姣渾然當作聽不清,衣袂翩翩,好似風有點大吹得話語聲都散了,這秋千甚至蕩得更高了笑呵呵的聲音幾乎可以傳到遠處。 直到真有幾朵烏云飄了過來天瞬間黑了一團,眼看雨將至,丫鬟仰頭對著惜姣只得又多催促了幾次:小姐我們該趕緊回去了今兒還沒帶傘,雖說已經催旁人去取油紙傘過來了,可走過去還有一段路呢,萬一走半道上還是下雨,淋濕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無奈她只得慢慢緩下了秋千不情愿地趿拉著走了回去,惜姣卻偏說要走那另個方向的路。說是回去的路上順便看看前一年新培植的一種長枝蔓的黃花,一開起來綴滿一團。 丫鬟暗忖著:打那回去就必得繞道過太傅的書房,再徑直往東穿過一個葫蘆洞門,再順著一截池邊的石頭路才到惜姣自己的內院。繞這么一個圈子就為了看新栽的花? 但也不敢再說什么了,只垂著腦袋緊緊跟在惜姣身后。 結果才走到那遠處的假山石旁雨就猝不及防地墜了下來。 雖然那連廊就離她倆一箭之遠,可現在雨勢甚大,她們倆也只得就近躲在這假山石下等著人將那油紙傘送將來。雖說躲避及時,丫鬟用袖子幫她遮著雨,可還是禁不過那雨來的急迫,打濕了她頭頂的發絲還有那衣衫的邊。 她倆只聽得山石屋頂都被打得啪嗒作響。那山石旁的綠芭蕉葉也被打彎了,那雨珠再骨碌碌地從葉尖滑落。 站將一會兒,也沒有看見有人送傘過來,倒是看見前面有兩個著綠袍的人沿著連廊走過來,見雨勢還是站在闌干邊停了下來,想是準備等雨稍小再走。 瞇眼細瞧了一會兒,惜姣不顧雨,高高揮著衣袖,喊著: 青巖哥哥!青巖哥哥! 名字的主人倒是渾然不覺,只凝目直盯著近前的什么物件。 立旁的小廝知道他是在觀察這眼前的植物,想著作畫入了神,提醒著他,推了推他: 少爺,少爺您快瞧瞧,好像是李太傅家的小姐在叫您。 他手一指那山石方向。 邰青巖回過神想著: 李太傅家的?是太傅的外孫女吧,有聽老太傅提起過自家有個也喜歡作畫的小外孫女,許久之前也是隨著長輩見過幾面的 像是沒帶傘在那假山那躲雨呢小廝嘟囔著。 他才猛然反應過來,忙抬頭看去,確實見她身著明亮的衣衫,冒著雨伸著腦袋,正滿臉焦急地看著這邊。 出于禮節,他忙催著身邊人:你快快拿傘先將太傅家的姑娘帶到這避雨。 傘下的她滿臉笑顏的看著青巖,匆匆地踩著淌滿雨水的石板,不顧那裙擺全被打濕了。 行至面前才看清是惜姣,只見她的青絲因為沾了雨,濕淋淋地貼在額邊,一雙水汪汪的眼珠子帶著笑意直直地看著他,此時屋檐邊懸掛的小銅鈴因為風雨敲擊發出的清脆聲音格外清晰。 他有些不敢直視了,遂垂了眼,卻順勢看見她鵝黃色的輕薄衣衫現在也正緊貼在身上,隱約似能看見她衣衫下的身軀線條。鞋子還用五彩的絲線繡了時下年輕女子都喜歡的花樣在鞋頭,只是也濕了。 再不能看了,他有些無措,道是非禮勿視,他干脆偏了頭,拱了拱手,道: 惜姣meimei,我本來是回來取落下的畫,沒承想這雨這樣大,你快去屋子里歇息吧。 青巖哥哥你也和我一起進去坐坐罷她月牙似的笑眼探了過來。 不了不了,我等雨小了就走看著她的雙眼,他壓著自己的些微慌張,看著惜姣,語氣淡淡地回答著。 這雨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你是我外祖父的弟子,你要是受了寒,又得上不了課了。 惜嬌知道他是個畫癡,故意往嚴重了說。 學畫確實是頂要緊的事,青巖不想錯過太傅的授課,在這每天可以賞太傅收藏的畫,還可以每天研習畫技。 好沒等他應個好,惜嬌又催著: 這有外祖父書房旁的耳房平常就用于招待他的好友,很是干凈敞亮,坐一會兒也不會耽擱你的,走罷走罷惜姣作勢要拉青巖的手,驚得他瞪大了眼,忙慌慌越過惜姣往耳房走去。 隱約有看到他耳朵紅了,惜嬌在心里偷笑,真可愛。 隨從都靜立在門邊,想是耳房的下人們都不知在哪處躲雨,也沒個熱茶喝,一歇下來惜姣不禁有些冷了,于是她慢慢踱著步往正沉迷研究一副花鳥畫的青巖靠過去。 惜姣心里想著:真是個呆子了,天天只關心畫,也沒見那畫里的鳥真能鉆出來在他眼前晃蕩,看死物倒比看人深情。 他癡癡地仿佛手里執了筆,正對著空無一物的前面描摹??粗J真的眼神,惜姣一把扯住了青巖右手的衣袖,再小手輕輕握住了他作畫的手,一副惹人憐惜的模樣問道:青巖哥哥,你畫技如此好,什么時候可以為我作副畫呀 青巖想著躲開她的手,可終究還是被她緊緊地握著掙脫不開。他能感覺到她掌心溫度帶來的撩撥,屋里點著一小截梨花香,煙絲細細繚繞在惜姣身旁,青巖有一瞬的恍神,他心里竟冒起個奇異的念頭,就想沉溺在這一刻。這是除他作畫之外唯一有過的雜念,他想是明白了些什么,嘴唇微張,喉結動了動,但還是沒開口。 他只是不由自主地盯著她那握著自己手的小手,水蔥似的手指尖尖綴著深淺不一的紅,樣子真是美。 惜嬌也在偷偷用眼睛描摹著青巖的面容,青巖哥哥和幾年前沒什么變化,只是五官都張開了,稱得上俊神豐朗。 他頭上插著一枚木簪,也掩不住是個俊俏的郎君。 我喜歡你,難道你這還看不出嗎?惜嬌默默問著。 青巖一副不敢動彈也不開口的樣子,儼然正人君子模樣,但還是能從他目不轉睛和喉結上下滑動,看出他內心的慌張。 他不愿意甩開惜嬌,也不想浪蕩地撫著她的手,只能呆愣愣地盯著她滿是希冀的眼眸,其實他在心里就已經為她此刻的模樣作了一幅畫了。 直到小廝弓腰埋著頭問道:少爺,雨瞧著已經消了許多,是否要走了。 他才回過神,脫口而出:是該走了。說完就有些后悔了。 惜姣聽了急甩了他的手:不答應就罷了,有的是人為我作畫。她跺著腳走到最遠處的胡椅上,再不看他了。 青巖心內有些著急,但也不便多言就說了句: 惜姣meimei,我并不是這意思??粗龤饽夷业男∧樳€是偏頭不看自己,他沒再說什么,嘆了口氣,道了聲別就走了。 他心里是打定了主意,等作好了畫,便立時給她親送來。 藏不住心思的惜嬌,還是依著門,看著青巖的背影,想著什么時候再找機會青巖哥哥。 其實,她的內院也是有一個秋千的,想看花這些百般借口也是想著遇見他的,春日就是,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心里就已經萬物萌發了。 只是還沒等下次相遇,朝廷震蕩的事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