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十四
沈適被看了一陣,才發現扒著門探頭探腦的沈桐,與他略有相似,又青春稚氣的眉眼。 上次在打加錯,每天都是細致忙碌的工作,周圍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他很享受。 沈桐電話找他,當時喜悅是有的,不過多少是錦上添花。 眼下心境微妙地翻然變化,沈適朝沈桐招招手,意思是要她過來。沈桐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小跑過去,叫一聲,爸爸,然后站在沈適身邊。 桐桐,這爸爸的老師,李懷東教授。 沈桐不僅脆亮亮叫人,還恭敬俯了個身。 李懷東很高興,問她,桐桐在帝都上大學? 我在清斐讀新聞。 清斐是好學校,清斐是好學校。李懷東連連點頭,又向沈適感慨,當年你在地大求學,一轉眼,女兒也念大學了。好,你們父女聊,我去接待其他專家。 沈適帶沈桐去服務臺另開一間房,5樓安排給了參會的人,只開在6樓,剛進電梯,提議,桐桐,5樓都是參加研討會的人,你住爸爸房間,爸爸去6樓。 那要是有人找你談事不是不方便么? 不妨事。 沈桐還沒一個人住過酒店,便不再拒絕,留心貼在電梯里指示圖所示的各樓層功能,一樓餐廳,二樓有閱覽室和展覽室,三至六樓是客房,七八樓是報告廳和會議廳。 出了電梯,迎面靠墻是一條木案,兩端擺放奇石,懸掛的對聯也很有地質大學的特色: 生平只負云小夢,一步能登天下山 賓館里的風格偏于莊重,追求學術氣象。 沈適取卡刷開門,沉桐跟進去,或多或少的難為情,當然不敢關門。 爸爸把行李送上去,你放好東西,等會我們去二樓研討室。沈適說著,把拿都沒拿出的行李拎走。 沈桐在房間里轉悠,每一樣東西,大到窗簾,小到一塊皂片,都印了地質大學的LOGO。窗子以外右側是體育館,左側道路蜿蜒,越過光禿禿的樹頂,層層迭迭的灰色建筑隱約可見,這個季節,風景很寡淡。 門外敲門聲起,沈桐心里雀然,跑過去拉開門,爸爸 桐桐,你怎么在這? 沈桐懵愣數秒,想起來了,這個女人就是她爸爸單位的,叫什么楚詩然,上次就跟她話多自來熟。 我爸爸帶我來的。 哦。沉高在里面么? 沈桐臉色漠然,淡淡搖了搖頭。 楚詩然沒做糾纏,她走后,沉桐帶上書直接去他爸爸房間。 爸爸,研討室人好多,我不想去那。 沈適想了想,人來人往,那樣教沈桐確實不大好,不去也好。 沈桐正在盤算,怎么樣跟她爸爸說,那個楚詩然敲他房門找他來著,而且不像是問罪,沉適就接到了電話。 嗯。 李老師不收女弟子,是一直以來的規矩。 你有材料,自己郵件聯系,開會期間打擾人家不大好,推薦信的話,只能看李老師自己的意思。 我現在還有事,桐桐在等我。 沈適掛斷電話,對上沈桐直視的眼睛,主動解釋,上次那個楚詩然jiejie,想讀李教授的博士。 沈桐聽了個大概,明白那個楚詩然是有求于她爸爸,而自己在亂吃飛醋,現在只剩好奇,爸爸,為什么李老師不收女弟子是規矩? 沈適握著手機,咬咬牙齒,他該怎么解釋? 攤在沈桐面前的不只有教材稿紙,還有沈適的一個厚厚的本子,是他把整本書上的定義定理公式都謄抄下來,所有練習也自己抄下題目,步驟詳細地做了一遍。 沈桐一頁頁輕輕翻動,爸爸這些你做了多久? 五個晚上做完的。 這么短的時間,沈桐不知道是感動好,還是佩服好,畢竟,最基礎的數學學科,對她爸爸來說,是并無益處的小兒科。 沈適告訴她,定義定理公式一定要能牢記、理解,然后才能運用。 兩人離得很近,沈桐能感受到他爸爸身上的淺淡氣息,沒有壓迫感,沒有任何不適反感的排斥。 桐桐? 一開始就開小差,還被抓包了,沈桐的臉在她爸爸眼皮底下,紅到耳尖。 沈適瞧見,反思剛剛那聲是不是過苛了? 他解釋那些條目,聲音溫和平淡,沉桐覺得她爸爸的口頭表達能力真是好極,清晰、準確,沒有一點翻來覆去,喋喋不休。 爸爸有沒有講明白? 沈桐忙回,你講的,我懂了。 沈適接著給她講例題,講解題思路,很引人入勝,他寫解題步驟,規范漂亮,總之沉桐感受到一種身心沉浸式的學習。 于是在她自己做練習的時候,上手很快。她的學習,沈適從來沒有勞過神,一直認為她很自主很聰明,現在看,也確實如此,那高數之前怎么會學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