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東廠大太監

    那天，王悠悠完全不好奇小春這幾個問題的答案，但小春還是自發的為她解答了問題。

    小春完完整整的復述了她是如何看見扒手偷東西，又是如何追趕扒手，扒手是如何逃脫，錢袋是怎么再次丟了等過程，說的唾沫星子橫飛。

    在小春終于唧唧完這一大堆話后，王悠悠迷茫地眨了眨雙眼：你一次性說的太多了，我聽的時候走神了。

    如果當眾翻白眼不會被指責沒有禮貌，小春一定會貼在這個缺根筋的女人臉上翻白眼。她長長的哎嘆了一口氣，道：姑娘下次可以帶幾個隨從上街。

    又有錢又呆，這樣的人獨自上街實在是危險。

    王悠悠不好意思的笑了，指指自己的腦袋，道：見笑了，我腦子反應比較慢。雖然有些地方沒聽清，但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今日多謝女俠出手相助，不知女俠愿不愿意隨我去鴻賓樓用頓便飯？

    吃飯！小春光速捕捉關鍵詞，瞬間來了精神，鴻賓樓是京城有名的酒樓，匯聚大江南北各地名廚，王公貴族和土豪鄉紳宴請賓客最愛的酒樓之一，能去那里吃飯的人，其生活在本朝至少是小康級別。

    而小春目前屬于赤貧級別。

    姑娘大方，我自然愿意。剛興高采烈的答應下來，小春就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猶疑地補上一個問題，只是姑娘的錢袋方才已經丟了。

    言外之意，別吃完了飯才發現沒錢付了。

    無妨，女俠無需擔心錢的問題。王悠悠微微一笑，我名叫王悠悠，不知女俠怎么稱呼？

    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小春心想，那可以，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吃過了飯，咱倆就算朋友了。

    你叫我小春就行。

    交換了姓名，二人一路步行至鴻賓樓門口，小春性格活潑，走路喜歡蹦蹦跳跳，甚至喜歡從墻上走。而王悠悠走路卻喜歡慢慢悠悠的低頭貼墻根走。

    從市集到鴻賓樓，小春只需要花十幾分鐘，而和王悠悠一起散步過去卻足足用了一個小時。

    真想把她直接抗過去，小春在心中嘆氣。

    正是吃午飯的時間，遠遠的，小春便看見鴻賓樓門前的開闊大道已經車馬盈盈，迎來送往的人衣著打扮都十分得體，四周馬蹄聲答答不絕，喧嚷的聲音不比市場小。

    還未等二人走近門口，人群的聲音已經平息了大半。

    忽見遠處一對紅衣人騎馬緩步而來，行至鴻賓樓門前，路過的行人或其他賓客帶來的在外等候的仆從，凡看見此二位紅衣人者，無不自覺避讓，退至一旁。

    兩位紅衣人在門前下了馬，將馬牽至酒樓栓馬的地方，便在路的兩旁垂手站立。隨即又是一對紅衣人騎馬而來，重復上述步驟，不一會兒，路兩旁已站定了十數個紅衣人，在大路上清出了一條道。

    小春也自覺往路的邊上靠了靠，而本來一直安安靜靜貼著墻根走在路邊的王悠悠卻徑直走向這些紅衣人。

    小春察覺到王悠悠的意圖，她隱約覺得，如果在這里不抓住王悠悠，她一定會搞出亂子，于是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不要過去。

    王悠悠停下腳步，歪頭，疑惑的看著小春：為什么？

    正常來說，這種時候都會避開吧為什么要過去？小春略一用力，將王悠悠拉至自己身后。

    我覺得他們的紅衣服很好看，想去問問在哪里買的。王悠悠身高較矮，比身形頎長的小春矮了接近一個頭，此刻仍在小春身后探頭探腦看著那群紅衣人，為什么不能過去？

    首先那是太監的衣服。小春答道，一時有些無語，這富婆是哪里來的，怎么一點常識都沒有，其次，那陣仗一看就是大人物出行，遇到還是盡量避開。

    這樣啊。聽聞許久的東土獨有的太監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王悠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我們去吃飯吧。

    拉著手，可以嗎？還沒等得到回答，小春就自作主張地直接牽上了王悠悠的右手，生怕她突然跑出去沖撞了紅衣太監的隊伍。

    被牽住的手本能的往后縮了縮，于是小春也便松開了手，雙手相接的這幾秒，小春能感受到這只手很涼，很粗糙，甚至摸起來有些奇怪。

    于是小春低頭去看，王悠悠自然下垂的寬袍大袖卻蓋住了手，小春便也沒在多想。

    總之，兩人最終還是偷偷摸摸的終于從紅衣太監的身后溜到了鴻賓樓的門口。

    王悠悠率先進了門，小二殷勤的迎上來問王姑娘好。

    小二都知道她的姓，看來她是這里的?？?，小春想，有錢真好。

    你們這里最好的房間是什么樣子的？王悠悠問小二，我要在這里請朋友小聚，一會兒把你們這里吹拉彈唱的姑娘小伙也請過來。

    我這么高待遇嗎？小春又驚訝又驚喜，能遇到這么個呆呆的有錢人真是太幸運了，她想。

    我們這最好的房間是樓頂的雅間，只此一間小二的滔滔不絕地給王悠悠介紹著房間，王悠悠努力的聽著，小二的語速太快，她頭腦不太好，需要聚精會神才能跟得上。

    小春則美滋滋的側倚在酒店的門框上，一邊美滋滋的聽著小二介紹頂樓超級雅間至高無上的服務等著一會兒好好享受，一邊偷偷打量外面的狀況，只見一頂黑漆轎緩緩而來，前后各有兩個黑衣勁裝，上繡魚紋的帶刀男子開路，是東廠的人。

    里面坐的八成是東廠廠公秦淳，小春抽了抽鼻子，這么大排場，真好啊，真羨慕啊，太監做到這個份上，也算人生贏家了吧。

    雖然轎子走的慢，但也很快就到了門口。

    見停了轎，小春迅速閃到一旁，王悠悠這邊剛聽完小二天花亂墜的介紹，決定就要頂層的房間。

    先和房費一起記在賬上，我回頭一起結。王悠悠囑咐道，那我們先上去了。

    二人正欲上樓，剛邁開腳，就有紅衣太監跑過來對小二吩咐：要頂層的雅間，東廠隨后會有人來結賬。

    不好意思，客官，頂層剛剛已經被這兩位小姐定了。小二解釋道，隨后望向王悠悠，頂層的雅間對二位小姐來說或許太大了些，本店還有其他不錯的房間，王姑娘要不再考慮考慮？

    要讓給他們嗎？小春猜到轎子里可能是東廠廠督秦淳，不愿得罪這幫人，便站在原地不動，輕聲問王悠悠。

    為什么？王悠悠此時已行至樓梯口處，蹙眉，像是在思考，突然間神色恍然大悟，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道，確實應該讓給他們。于是重新回到小二身邊開始挑選房間。

    小春也開始饒有興趣的過來聽小二講解那一連串的天字號房間的特色。

    然而方才那位紅衣太監似乎并不想讓小春和王悠悠就這么投入到房間的挑選之中，他決定趁機拍一拍轎子里的人的馬屁。

    于是在頭頂黑色高冠的位高權重的大太監秦淳進入酒樓之后，小春和王悠悠便猝不及防聽到了如下這番話。

    督主有德呀，方才這兩位小姐本已經預訂了雅間，但還是毫不猶豫的讓出了房間。紅衣太監迎在秦淳身側，說明督主教導有方，東廠得民心呀。

    秦淳沒有理會紅衣太監，只是徑直往樓上走去，他走的很快，但小春覺得他還是走的慢了，慢到足夠讓王悠悠說出一句話。

    王悠悠說：你在胡說什么呀。

    她是如此認真的看著紅衣太監說這句話，用她那半永久的呆瓜表情。

    全場的目光都投向了王悠悠，秦淳也轉過了身。

    或許我應該裝不認識她？小春此刻想。

    秦淳面色如常的看著王悠悠，從他的表情和語氣看來，好像還挺和顏悅色的：還請姑娘明示，我的下屬胡說了什么？

    小春已經溜到門口了，但被錦衣衛攔住了。

    我從大月國初來東土，連東廠是什么都才剛知道不久。王悠悠回答的不卑不亢，何來因為東廠得民心才讓出房間之說，所以我才說他胡說。

    初來東土？大月國？什么意思，她是外國人嗎？小春恍然大悟，難怪連太監都不知道還要買人家的衣服。

    秦淳慢慢踱到王悠悠身旁，他在男子中并不算高，只能算是平均水平，但也比個子矮的王悠悠高上許多，王悠悠又喜歡微低著頭。秦淳看不太清她的相貌，便問道：姑娘方便抬起頭來嗎？

    王悠悠抬起頭，仍是呆呆的表情。

    姑娘長的十分像漢人，聲音也是。秦淳幾乎可以從長相直接斷定她是個漢人了，這不是西域人的長相，也不是混血兒的長相，她的口音也不是西域口音，但秦淳并沒有點明這一點，姑娘愿意把雅間讓給我，我十分感謝，可以問問姑娘為什么愿意讓給我嗎？

    這王悠悠顯得有些為難，這理由說出來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但他既然問了，要不就說了吧。經歷了短暫的思想斗爭，王悠悠略顯局促的開口，呃就是我本來是想著關愛殘疾人

    這句話一說出口，小春幾乎感覺自己已經死了，這妥妥的大不敬。果不其然，秦淳明顯的面色不悅，幾位錦衣衛也迅速做出了反應，馬上就擒住了她和王悠悠。

    這是小春自出生以來最多災多難的一天，諸事不順。

    秦淳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擺了擺手，示意錦衣衛們放開二人，道：罷了，也算她的好心，況且是我讓她說的。

    錦衣衛得令，迅速放開了小春和王悠悠。

    竟然逃過一劫了嗎，雖說坊間一直傳言東廠的廠督為人寬厚，但小春從沒當真過，畢竟太監相較普通人情緒更不穩定。但現在看來這傳言也有幾分真，這要是換成別的大太監，聽了這話不得氣死。

    以及，錦衣衛大哥的手勁兒可真大啊，小春想。

    剛才他們為什么就突然抓我??？王悠悠大腦持續掉線中，她抬起右手敲敲自己的腦殼，但還是想不明白。她隱約為自己的笨感到有些傷心。

    王悠悠敲腦殼的那只右手，食指和中指歪歪扭扭，比尋常人的還要短上一節。

    你的手指斷過？秦淳捕捉到這一細節，問道，怎么弄斷的。

    呃我說了之后，你應該不會再突然生氣吧？王悠悠有些猶疑，不確定要不要開口。

    但說無妨，他們不會再動你。紅衣太監剛要斥責王悠悠無禮，便被秦淳阻止。

    王悠悠抿了抿唇，道：我忘了

    秦淳嘆一口氣，走近王悠悠，用手指關節抵在王悠悠下巴之下，抬起她微低的頭，盯著她的眼睛，道：我允許你但說無妨，但并不代表你可以隨便糊弄我。

    呃確實忘了。王悠悠面色如常，秦淳見她面色確實不像撒謊，也有些詫異，尋常人應該不會忘記自己手指頭是怎么斷的吧。

    那給我說說你的名字吧，這總不至于忘了吧。秦淳微微一笑，將手指從她的下巴移開。

    王悠悠。

    秦淳挑眉：你們大月國也用漢人的姓氏嗎？

    我覺得起個漢人名字更方便這是我上個月剛起的名。王悠悠解釋道。

    那你的原名叫什么？

    忘了

    王姑娘，我方才說過了，我允許你但說無妨，但不代表你可以隨意糊弄我。秦淳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下令，抓起來。

    小春一聽就要逃跑，剛跑出去沒幾步，就被錦衣衛提溜了回來，身體已經屈服了，但嘴里還在抗捕：你們用什么罪名抓我！

    秦淳淡淡解釋道：東廠抓捕一切可疑人士。隨后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