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大廈
向日葵大廈
許律師是第一次來省會大嗎?施施前幾天被室友拉著一起去做了一個梨花燙,她的發梢微微卷曲膨起,在雙肩處披散著,看起來不再是個清純懵懂的女孩,一顰一笑都散發著不一樣的魅力。 許陽看得有些發愣,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那肯定是不能和人民大相比啦。施施笑了笑,眼睛里只有對優秀的人的欣賞,許律師為什么畢業之后沒有留在帝都,反而回省會了呢? 這個問題他被問得次數很多,許陽習慣性的露出了禮貌的微笑:帝都那邊人才密集,省會這里更需要我。頓了頓,又添了一句,比如有很多像你一樣的人。 施施在前面帶許陽逛著校園,突然想起來那天知道了向坤對舅舅進行非法監禁,濫用私刑,以及人身故意傷害之后,她迫不及待的約了許陽出來商量時,驚訝的發現許陽竟然也受了傷。那時候他的手上纏著繃帶,頭上貼著膠布,在她緊張的關心詢問下,許陽才說,他前一天出了一個小車禍。 不得不說還是對許律師的責任心感到有些感動的,那時施施說,都受了傷,還對自己的案件這么上心,他本可以推后幾天再來的。 可是那時許律師只是無所謂的笑笑說,多推后幾天,她就要多受幾天的苦,他這點兒小傷不算什么的。 再次回憶起來,施施心里還是淌過一絲暖流,她由衷地贊嘆了一句:許律師,你真是一個好人,一個高尚的人。我的案子真的是多虧了你啦! 許陽的笑容突然有些發苦,他想,他其實一點兒也不高尚。 找到向坤口中的那個舅舅被拘禁的地方費了很久,他竟然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施施在向坤身邊又多待了半年。 他的人生一直那么順利,優越的家庭,正直的父母,他一直因為自己和那些只認錢的律師不一樣而自豪。他享受伸張正義的感覺。他之前辦過的案子最久的也沒有超過三個月。 還是太年輕了吧。經驗不足。這次的案子,光是取證就已經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后面庭審需要多久就更不好說了。而他竟然連自己的被害人都說服不了,保護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這么長時間繼續留在向坤身邊。 挫敗感,無力感,恥辱感,還有對這個女孩發自內心的心疼,這半年來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還好,我們找到了向坤拘禁那個舅舅的地方,我昨天已經聯系好了我在檢察院和警察局的朋友,他們已經派人在附近守著了。只要我們遞交申請成功,他們一立案就可以立刻行動,不會給向坤他們轉移和反應的時間的。許陽說。 那真的太好啦。施施的眼睛熠熠生輝,小臉發著光 所以。許陽斟酌著開口,今天你就不用回去他那里了吧。 施施搖了搖頭:越是這樣的時刻越不能讓他意識到不對勁啊,不然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我說了,你又不是臥底,不是特工,不是情報員,你為什么要委屈自己做這樣的事?你既然找了律師,你就該相信我,這些信息應該由我來搜集,就算搜集不到這么詳細,我自然有其他的辦法送他進局子的。這些話這段時間他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明知道改變不了什么,卻還是忍不住反反復復的說。 施施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有些故作輕松的說:這么多年都熬過來啦,也不差這兩天啦。 許陽還想要說什么,施施卻突然轉頭認真的問:許律師,真的不能用強jian罪來告他嗎?就算最后他因為其他的罪行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不是以這個罪名,我總有種仇沒報完的感覺。如果多年前的證據不足,那我從現在開始準備證據也來的及啊,我之前都準備買針孔攝像頭了 許陽突然凌厲了表情:不行!我說過多少次了。強jian罪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看著施施有些不甘心,許陽溫柔了語氣,認真的解釋說:我真的有幫你仔細去查這條法律,目前定了罪的強jian犯,至少都是有強jian過兩個人的罪行,人數越多情節越惡劣的自然判得時間更長。像向坤這種,只強迫過你一個人的,如果對方律師往家庭暴力方向去引導,我們根本沒有反駁的勝算。 而咱們國家,家庭暴力最嚴重也就拘留15天,連國外的那些禁止靠近被害者50米的人身限制都沒有。咱們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施施嘆了一口氣:哎,要是早點認識許律師就好了,我還能多留心幾年。這半年我一點都沒找到向坤強jian別人的證據。 他不會的。許陽脫口而出??粗┦M臉疑惑的看著他,他突然不知怎么解釋。 說他是個男人,所以他知道向坤在想什么? 向坤并不是一個廣義上的強jian犯,他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對施施有一種變態的占有欲。 可是許陽要這么跟施施說嗎?這樣的話怎么好像是在為向坤開脫? 其實他也不明白,難道只強jian一個人,就不算強jian犯了嗎? 看著這個平常風輕云淡,溫柔如水的男人露出十分糾結苦惱的神色,施施突然被逗笑了:好啦許律師,我會按照您的要求配合您的,也不會再主動的去做傷害自己的事。只要他能進去就行了,什么罪名不重要。 你能這么想就再好不過了。許陽舒了一口氣。 兩個人又在校園里走了走,說了些其他的事,許陽一直錯開半個身位,跟在施施的身后,他知道,這是最能讓人感受到安全感的位置。 可是在這個位置,他只能默默的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看著她走向她的地獄,走向另外一個男人,每一次。 可是他無法阻止。 他覺得心臟里被人放了一個絞rou機,痛得快不能呼吸。 走到一棟大樓前,施施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問:許律師,這是我們建筑院的展覽區,里面也有我的一個作品模型,你有沒有興趣去參觀一下? 施施的心情很好,給許陽講了好幾個同學設計的作品概念,還有一些看起來外形很高級的大樓的藝術元素。 許陽駐足在一間向日葵大廈的模型前面,看了很久,沒等施施開口介紹,他問:這是不是你的作品? 這間大廈的模型就像一株向日葵的模樣,樓體頂部像向日葵的花葵一般,面積較大,甚至超過了下方的樓體。模型底下的注釋寫著,為了和陽光的有效接觸面積更大,太陽能頂盤可以隨著陽光的方向而偏轉。更像一株活的向日葵了。 只是底部的樓體讓許陽感到了一絲不協調。 介紹里說了是為了節省占地面積,才把樓體內的空間設計得狹小的,可是樓體上遍布的排列細密的窗戶,就像是一道道莖絲,錯綜復雜的盤旋向上。 施施有些驚訝:哇,許律師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因為這就是你呀。許陽笑了。 明明是彼此扭曲著交錯盤結的莖,最頂端卻是始終向陽的太陽能頂。施施,這就是你啊。你的事情放在別人的身上,精神也許早就崩潰了,或者早早的就妥協了??墒悄銢]有,即使再痛苦,靈魂被扭曲得變了形,你依然執著的尋找著陽光,為了你心中那點永不熄滅的希望。 兩行清淚毫無預兆的流了下來。施施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微微笑著的許陽。突然覺得他的身上籠罩了無窮溫暖的光輝,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