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手機聲響打斷冬青的思緒，她掏出手機，螢幕上顯示著「楊絮?！?/br>
    「喂？」冬青出聲。

    「小青，妳那邊還有沒有百合??？」楊絮聲音急切，還傳來沙沙的人聲。

    「我們這畝田沒有種百合??！」冬青覺得莫名其妙。

    「妳自己的花室不是有嗎？」楊絮聲音忽遠忽近，感覺像是因為手邊正忙的一蹋煳涂，而用脖子來夾住話筒。

    「妳怎麼知道？」冬青瞇起眼睛，透出一點點危險表情。

    「上次妳有讓我進去看裡面的大理花??！」楊絮坦蕩蕩的說「我有瞧見角落有百合?！?/br>
    「這樣啊」冬青先是略為釋懷，接著又問道「干嘛突然要我那邊的百合，妳不是叫好貨了嗎？」

    「原本應該是叫好沒錯??！」楊絮帶著火氣道「哪知道那個花農說什麼臨時趕不出貨，什麼哇啦哇啦的，我根本沒聽他在講，這幾天天氣那麼好，說什麼都是屁話！」

    「所以妳現在不夠多少？」

    「給個一百朵吧！」

    「妳找錯人了！」冬青搖著頭「我那裡種的百合只是玩票性質的，根本不足五十朵吧！」

    「這麼少？」楊絮很懊惱的驚呼，「看來只能明早去一趟花市了?！?/br>
    「生意還忙得過來吧？」

    「挺忙碌的，」楊絮說「畢竟下禮拜就過年啦！鮮花還是很有節慶味的！」

    「也是，那妳除夕有要回來嗎？」冬青再問。

    「當然??！」楊絮先是哈哈笑了幾聲「我已經過了每逢過年就要出國的年紀了?！?/br>
    冬青也笑了幾聲做回復，「是是是」

    「小蕾的兒子還好吧？」楊絮還故意加重兒子這兩個字。

    「很好??！」冬青想起那大男孩的身影「比我還勤快，每天一早就和林嫂出去工作了！」

    「那還挺不錯的！」楊絮又是大笑一聲「小蕾那傢伙會回去吧？」

    冬青聳聳肩「應該會吧！她每年都有回來啊，這可是她難得的假期?！箟膲牡男α艘幌隆付宜齼鹤蝇F在在我手裡?！?/br>
    兩人各在一端放聲大笑，接著又寒暄了幾句才掛上電話。

    冬青手緊握著手機，力道之大如同她的心緊縮的程度。百合。

    百合

    *

    百合將額頭貼在柜子的玻璃門上，裡頭成排的ＤＶＤ，一半是她的作品，一半是別人贈送的禮物，但大多數都沒開封過，塑膠膜還好好的纏繞其上。百合用手指輕輕的一一點在玻璃外緣，像是在清點貨品一樣。

    沒有一部片讓百合有想看的沖動，看電影是個很需要興致的事情，她總是這麼覺得，尤其是ＤＶＤ，那是經由自己選擇而播放的，在眾多可以選擇的片子中獨獨挑選的，所以她也覺得有時候太多選擇不見得是好事，像她打開電視，就只能看電視頻道提供的節目、電影，想看就看，不想看就轉臺，這也是一種選擇，但相對簡單多了。

    手指點啊點，她來到柜子最后一層，裡頭有東倒西歪的玻璃瓶，各種顏色，各種樣式，但都是封住的。

    百合停了下來，先跪坐在地板上，看著柜子，然后不急不緩的打開柜子門，拿起其中一個酒瓶捧在掌心。她養成了收集玻璃瓶的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或許是從她父親第一次送給她空的酒瓶開始。

    百合失神的看著酒瓶，然后一股腦兒將全部的玻璃瓶一個一個擺放在桌上，花了一點時間她才坐上了沙發，縮起雙腳環抱，眼睛盯著前方的瓶瓶罐罐，她卻看到了遠嘉琪的身影。

    現在，她已經是趙晴雨的新伴侶了，百合微微一捏手。

    一直以來，或者說分手以來，她便不時幻想趙晴雨的新伴侶會是什麼樣子。

    她們兩個將近十年來都沒有女朋友，或者是男朋友，最起碼據她所知沒有所謂檯面上的，她們沒有事先說好過，也沒有做過什麼承諾，百合有時覺得，這彷彿是一場無聲的拚搏，在對彼此證明自己愛得多麼轟轟烈烈，多麼深刻，多麼難以忘懷其實，有多麼愛就有多麼的害怕。

    百合想起了遠嘉琪的神態、舉杯的樣子、啜飲的樣子，她就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侷促不安。百合蜷起身子，各色的玻璃反映不同的光澤，她想起了從前那些瓶瓶罐罐，那些她父親送給她的。

    「菩提妳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