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無一生還(4200+)
137 無一生還(4200 )
嘭! 金屬水管劃破黏熱的空氣,打在熊霽山右肩上。 他也只是咬了咬槽牙,眉頭都沒皺,繃緊肌rou,轉身朝偷襲他的男人下巴給了一記肘擊! 啊??!我的下趴 被撞歪下巴的男人口齒不清,手里的水管噹一聲落地,凄厲的叫聲里帶著nongnong血腥味。 劇烈疼痛中他隱約覺得喉嚨里掉進了顆什么,咕嚕吞下肚,沾血的舌頭一頂,才知道是自己的下門牙折了! 還沒完。 熊霽山長腿狠踹,靴底重重踢在那男人腰腹上,一腳就將人踹出幾米遠。 男人的身體在砂石地面蹭出一道痕跡,三輛小車車燈打在他佝僂的背上,將他影子拉得黑長,他動彈不得,只抱著腹部蜷在地上哼哼唧唧。 地上不止他一人,另外還有身材各異的四五個男人也和他一樣癱在地上,有兩個沒傷得那么嚴重的,已經顫著腿站起身,晃晃悠悠的,眼中帶著怯,遲遲不敢再上前。 這幫鼠匪龜孫干這勾當好些日子了,就盯著單獨一人跑夜晚長途的生面孔司機,仙人跳不成就直接勒索,司機大多樂意花錢消災。 偶爾還能遇上些個膽兒大的自駕游女司機,胯下那幾兩rou更是有福享,輪流將嬌花摧殘成敗柳。 他們仗著人多,向來沒怎么吃過虧,沒想今晚卻遇上個練家子! cao!你們這班窩囊廢!這么多個人,打一人都打不過! 這樣的小組織也有領頭羊,為首的男人是個光頭,留著邋遢小胡子,破口大罵時啤酒肚一顫一抖。 罵歸罵,他一直站在車旁,不敢走進戰場半步。 眼見那高大男人又把他一個手下打趴在地,還腳踩著他背,毫不留情反折了他的胳膊,光頭嚇得眼皮一抖。 凄慘的哀嚎聲在空曠虛空上不停盤旋。 你他媽給我等著!我立刻、立刻再找人來! 光頭口沫橫飛放著狠話,手伸進車窗里想去撈手機。 顫抖的手指剛碰到手機,就聽見有人大喊,老大!小心! 不知何時,那軍靴踩地的沙沙聲已經來到他身邊,光頭才剛微微側過臉,一記重拳已經來到他面前,帶著拳風,像隕石墜落,直砸他鼻梁! 一拳KO,光頭像坨軟泥倚著汽車滑到地上。 戰場上僅剩的兩個男人已經不想打了,直接丟了手中的水管鐵棒,狗腿投降道:大哥、大哥,我們求財而已,還請您大人有大量! 熊霽山冷眼掃過這一地雜碎,摸了根煙銜住,也不點火,回了自己的面包車上,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那群人沒有追上來,但熊霽山知道這樣不保險,得找個地方把車牌換了。 耳機里,竇任還懶懶閑地說:晚了五分鐘啊老熊。 熊霽山等開出小徑重回到坑坑洼洼瀝青路的時候才慢慢回一句:你被打了幾個禮拜,身上淤青少點沒有? 竇任噎住,半響才悻道:媽的,跌打酒都用了兩支 小子。 熊霽山嘴里還咬著那根沒點的煙,掌根壓著方向盤,空出手把沾血的手撐子摘下來。 當啷丟到儀表盤處,他才緩聲道:你有你自己擅長的東西,別做過分勉強自己的事。 竇任背倚椅背,慢悠悠轉著圈。 心想,可我擅長的保護不了她啊。 竇任電腦音響播的音樂唱著熊霽山聽不明白的語言,車燈燈光晃白,依然只能照清前方小片路面。 播那首歌來聽聽。熊霽山難得開口提議。 沒頭沒腦一句,竇任倒是立刻明白了。 手指在鍵盤飛快按了幾下,熊霽山便聽見了耳機里傳來那人心情愉悅時常吹的那段小曲兒。 隔著電波,克制且浪漫的鋼琴曲像被裝在玻璃瓶里的紅酒,隨著路途顛簸,酒液蕩漾。 熊霽山一時晃神。 仿佛副駕駛位置此時坐著那妙齡女子,一雙細腿如新鮮茭白,脫去短靴縮在車凳上,踩在椅墊上的十顆腳趾頭好似小溪里映著月光的鵝卵石。 她慵懶自如地吹著口哨,偶爾會回過頭來看看他,一雙黑眸烏亮動人。 他不常說話,就安靜聽她講話或吹曲子。 這樣子,這段看不見終點的路走起來,便沒有那么孤寂。 * 美咲終于能起身落地時,正好是黃昏了,傍晚的風拂起窗上泛黃輕薄的碎花布,把誰家的飯菜香送了進來。 天空是橙紫相間的瑰麗晚霞,周圍好安靜,樹葉梭梭,好遠的地方有一兩聲狗吠,美咲能聽見樓下男人們在講話的聲音。 在半夜時她已經恢復意識,但四肢無法動彈。 嗓子火燒火燎,啞啞咳了一聲后,就聽見旁邊躺著的Max聲音和她一樣沙啞,但語氣好輕松地說,親愛的,你活過來了。 熊霽山聽到動靜走進房間,給他們水喝,再幫他們換了手上的紗布。 美咲問的第一個問題,是春月那邊有無消息,歐生有無刁難。 熊霽山說,春月已經給竇任報過平安,暫時沒有大礙,往西的這一路上是有遇上個別窮鄉僻壤的地頭蛇,但黑鯨的人倒是沒有出現。 美咲稍微安下心,問,這里是哪里。 熊霽山答,是他外公外婆家。 很快,她昏昏沉沉又睡過去,再醒來時已經聽見公雞打鳴。 能動手指了,也能開始感受到疼痛襲來,如漲潮的海水一點點漫起。 美咲的腦子里還有左手中指的記憶,甚至有未婚夫為她戴上訂婚戒指時,冰涼戒圈緊貼著手指指根的觸感。 但那里已經缺了什么。 Max恢復得比她快,已經可以自行坐起身。 他倚在吱呀作響的老舊床板邊,輕輕牽起美咲左手,吻落在透出幾絲血斑的紗布上。 他語氣認真地開玩笑, 還好切的是中指,要是把無名指給切了,結婚戒指要怎么辦。 美咲被他臭不要臉的樣子逗笑,眼里的淚花眨著眨著,就消失了。 腳掌剛觸到地面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美咲小腿一軟,踉蹌絆倒在地。 樓下講話聲停下來,Max三步作兩步跑上二樓,急忙扶起她:怎么醒了不喊我一聲,哪里難受?站得了嗎? 美咲輕甩左手,聲音還有些虛弱:能站,就是一時腿軟而已。 熊霽山也上到二樓,關心道:沒事吧? 沒事。 美咲自清醒后還沒有認真同熊霽山講上話,她扶著Max手臂借力,重新站起身,彎腰,給熊霽山鞠了個躬:老熊,謝謝你們這次幫我們。 熊霽山抖掉指間的煙灰,搖頭讓她不要在意:春月很少求人,我能幫則幫,盡人事罷了。 聽見好友名字,美咲感慨萬千:她這次幫了我們太多,未來指不定會被誰盯上,拿這件事來刁難她,麻煩你和dot,幫忙多多照看她。 熊霽山稍微一頓,還是點頭應承。 你倆先休息,飯一會就好。熊霽山說完下樓。 老屋不知年歲多少,裝修簡陋,墻壁斑駁,風扇都沒有一把,更不用提空調了,落日西斜,整個房子如蒸籠悶熱。 許是因為太熱,男人們都裸著上身,籍著透進房間內的昏黃日光,美咲這時才看清熊霽山的右胸口到肩膀,有一大片坑洼不平的割rou紋身,觸目驚心。 他肩背寬厚壯實,浸在蜜色夕陽里如希臘神祇,可此時他的背脊上除了有一大塊發紫淤青,還有幾道已經結了血痂的傷痕。 是刀傷。 雖然只是皮rou傷,但也看得出熊霽山這一趟路上遇了些事。 美咲眉梢染上愁意,側過臉看Max一眼:我們拿什么來還這些債呢? Max輕拍她的肩:先好好保住我們兩條小命吧,等明天過了境,以后就全都靠我們自己了。 美咲凝視著Max的發間一夜之間怒長出許多白絲,淡聲問他:選擇逃亡這條路,你會后悔嗎? 男人眼下有淡淡青色陰影,沒時間整理的胡茬也有些狼狽,但不妨礙他沉淀了許多歲月的眉眼依然俊秀好看。 他緊了緊攬住美咲肩膀的手掌,笑容溫和,沒頭沒腦地反問她:你呢? 嗯? 跟了我這種亡命之徒,你會后悔嗎? 美咲倚進他胸膛里,眼眸微垂:以前回答過你了,我不后悔。 Max的吻落在她發頂: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前面是懸崖又如何? * 熊霽山不知道他們剛死過一次能吃什么,加上山村里這么多年依然落后貧窮,也沒什么好東西,他從村頭走到尾,最后拿三百塊錢,同村尾阿慶家的婆娘買了只沒幾兩rou的老母雞和三顆雞蛋。 阿慶是他小時的玩伴,他婆娘也是村里的,但如今阿慶不在,阿慶婆娘也已經認不出熊霽山了。 瘦骨如柴的女子渾渾噩噩地笑著,把紅票子從領口塞進松垮胸罩內,說熊霽山如果晚上還需要雞,還可以來家里找她。 熊霽山心一沉,當然明白阿慶婆娘說的是哪種雞。 他開始后悔來找阿慶婆娘買rou,讓她有了錢能去買粉。 但即便不是他,也會有別人給她送錢送粉。 最終熊霽山把母雞還給阿慶婆娘,只多拿了幾個雞蛋走。 給美咲他們煮了清淡的蛋花粥,自己則是整了一鐵鍋蛋炒飯。 之前并不熟稔的三人,經過這件事后也算成了生死之交。 三人圍坐在搖搖欲墜的八仙桌旁,美咲沒什么食欲,但精神還可以,斷斷續續講著一些在貝爾松時與春月的回憶,熊霽山大喇喇翹著腿,邊往嘴里扒拉著炒飯,邊認真聽。 春月很少提及她在貝爾松里的事,這些是他不了解的春月,一個個活靈活現的面孔自動在他腦海里成形。 為什么她像個小孩子一樣隨心所欲,為什么她喜歡吃快餐、喜歡一切小孩子會喜歡的東西,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釋。 在那樣吃人的高壓環境里,許多人早早拋棄了無用的童真,用殘酷無情武裝起自己。 而春月這個刺兒頭,偏要記住在那段日子里,讓自己比較像個人,而不是個殺人機器的事情。 為什么她不接未成年人的委托?熊霽山突然發問。 他和竇任或許都忽略了一些事,一些讓春月埋葬在心里最深處的事情。 手里的瓷勺倏地從指間掉落,沉進白糯粥水里。 美咲眼神閃爍:這件事你有親口問過她嗎? 竇任有,我當時在旁邊,她只說這是她的規矩,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 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貝爾松出來的都清楚。你只要隨便在路上抓一個從那出來的殺手問,應該都知道這件事。 美咲深深看了眼熊霽山: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必須發誓,不能因為這件事討厭春月。 熊霽山不禁蹙眉:有這么嚴重? 嗯,因為你是常人,你沒在貝爾松長大,你會無法理解我們的生存情況。 美咲狐眼微挑,瞥向熊霽山黑色運動背心下的割rou紋身:即便你在梭溫那里呆過,也可能會無法理解,畢竟販毒集團的那種鐵血程度,在貝爾松面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肌rou瞬間繃緊僵硬,熊霽山眸色黯下來:你知道梭溫的事? 之前偶爾有梭溫那沒叛變或沒被剿滅的余黨,來找我做假護照。 安靜吃飯的Max終于開口:你們這種紋身真的麻煩,沒法洗,就算有了新身份,也要一輩子藏著。 熊霽山啪一聲放下筷子,攥緊拳頭的手背青筋暴起,半響,他壓住外露的情緒,啞聲道:我發誓。 方桌上方的垂著一盞鐵皮吊燈,燈泡蒙塵,光線昏暗得好像百歲老人咳出來的膿痰,卻還有蚊蟲繞著光源撲騰翅膀。 仿佛那是它們生命中能見到的唯一的光。 美咲問:你清楚貝爾松的校外實習嗎? 熊霽山點頭:大概聽說過,也知道春月是通過這場校外實習年齡最小的紀錄保持者。 嗯,但還有一個記錄。 美咲重拾起碗里的瓷勺,很慢地攪著,聲音悠悠像穿越了時空:她逼得貝爾松為之改變了校內實習的規則。 校內實習是場孤島大逃殺,所有應屆畢業生均要在島上呆過72小時,無論殺了多少人,只要活到最后就可以通過試驗。 因為春月年齡最小,體格最弱,每個人都視她為第一目標。 而那一次春月殺紅了眼。 熊霽山很快意識到了什么,喉嚨好似被無形雙手驀然扼住,壞掉的嗓子更疼了。 春月是他們那一屆,唯一活下來的殺手。 美咲撩起眼簾,目光灼灼地留意著熊霽山臉上任何一個微表情:其他的人,無一生還。 作者的廢話 美咲與老男人Max的故事之前有小可愛說希望能看到,正文是不會涉及了,如果寫的話我也不愿三言兩語帶過,篇幅至少得5w字起跳,做番外又太長了,不排除可能會另起一本書擴寫,康康人氣如何再決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