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前科(3500+)
120 前科(3500 )
夜漸深。 消防車離開,公寓大門還沒有解封,不允許住戶隨意進出,火災時公寓自動斷電,現在整棟大樓死寂一片,大堂烏燈瞎火,偶有風吹動頭頂水晶吊燈叮呤當啷的聲音。 起火的公寓是1801房,火勢往上蔓延至1901房,也波及到了相鄰的兩三戶,樓道墻壁和地磚都被熏黑,但除了1801房,其他的情況不算特別嚴重。 有幾名住戶在沿逃生樓梯向下跑時摔倒,好在沒出現嚴重踩踏事件,傷者已經送醫,起火沒有造成傷亡,倒是在公寓另一處發現了一名死者。 聚集看熱鬧的路人打著哈欠散了,沒受太大波及的住戶想想明天還要上班,拿著快沒電的手機去找今夜的落腳地點,只留受影響的住戶與公寓物業工作人員在大門口就責任問題爭論不休。 公寓斷電斷得很突然,等到火勢得到控制,心有余悸的住戶才開始反應過來,今晚一開始的疏散并沒有保安指揮,連報警報消防都是住戶自己打的電話。 消防員這才發現一樓電梯走廊盡頭的保安室防火門緊鎖,電子鎖失靈,機械鎖沒鑰匙打不開,物業負責人讓消防員把門破開,才發現了今晚值班看更的保安張叔死在里面。 保安室漸冷的尸體如今被運走了,紅藍警車燈在悶熱夏夜里無聲閃爍,步道和階梯被踩踏得污糟不堪,黑水白沫混得分不出彼此,一股腦往下水道洇去。 范法醫隨尸體先走,吳東送走車,再拎著手電筒折返回保安室。 吳東與保護現場的同事點點頭,手電筒往屋內晃,一下照到屋子中央的曾博馳,曾博馳眼尾只是輕輕一挑,吳東立刻心驚,趕緊壓下手電筒,只敢照地上的路。 曾博馳的臉太他媽臭了,臭了一整晚,戴著口罩頭套只露著眼睛都能覺得他心情極差,吳東不知他在憋著股什么勁,只知這個時候一定不能往老虎臉上捋胡子。 今晚難得不用加班,他買了電影票陪女朋友,正和女友你儂我儂時局里一個電話打來,他只好匆匆忙忙從電影院里摸黑離開。 剛準備去停車場取車時曾博馳來了電話,說他喝了酒沒法開車,讓他去家里接他。 那時雨停了,曾博馳在馬路邊等著,吳東老遠就見他站在路燈下抽煙,一手插褲袋,一手擒著煙,仰頭望著有飛蛾撲打的路燈,久久沒有動彈。 吳東驀地心一酸,覺得老大此時看上去挺落寞孤單的。 他本以為曾博馳只是晚餐時小酌,等他上車后竟聞到極濃烈的啤酒味道。 趁著等紅燈時他看老大一眼,見曾博馳喝到眼眶鼻子都紅了,眼皮半耷,用水潑過臉,額頭上的頭發半濕。 抿唇不語的樣子氣壓太低,吳東連瞎聊兩句的勇氣都沒有。 倒是曾博馳先開了口:聯系上死者家屬沒有? 吳東搖頭:他父母前幾年去世了,其他親戚孟玲還在聯系。 曾博馳頜首,繼續用手電筒照著墻上。 那里安了一塊白板,上面貼有幾名保安、清潔工、水電工的證件照和聯系方法,光圈從左到右緩慢梭巡。 其中也有今晚的死者,張志,今年45,從孟玲傳回來的信息里得知,張志年輕時因錯手打死了一個老鄉進了號子,坐了快20年,出獄后換過許多份工,也就是在這公寓做得時間長一些。 曾博馳指指白板,對吳東說:去叫物業負責人進來,問問今晚是誰跟張志一起值班。 保安室的裝修自然比不上光鮮亮麗的大堂,面積不大,地磚上布滿雜亂卻模糊的濕腳印,靠柜子的地上堆著幾個紙箱,里面裝些雜物,墻邊倚一把人字梯。 往里走是兩張辦公桌,桌上電腦顯示屏全黑,而電腦桌正對的墻上掛著幾個顯示器,此時也沒了動靜,兩部電腦主機都被拆開了機箱,有人從里面拿走了什么。 辦公桌后方的角落處擺一張窄小行軍床,帆布被壓得有些松垮,上面被鋪凌亂,枕頭跌落在地。 張志就是死在這里,初步尸檢無外傷,是自然死亡還是非自然死亡,需要等尸檢結果。 在他身上還找到了保安室的門禁卡和鑰匙。 會是他殺嗎? 曾博馳倏忽一恍神,眼前竟浮現出一個中年男人在行軍床上被人用枕頭悶頭苦苦掙扎的幻影,男人連呼救都沒辦法,不到半分鐘已經沒了氣,垂下來的手臂松松耷拉在床沿。 他不禁皺了皺眉,抬手揉了幾下眉心。 剛才真不應該灌那么多啤酒。 物業負責人是個矮胖中年男人,被住戶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轟炸得全身濕透,好不容易等來警察喊他配合調查,立刻有了借口光明正大離開。 曾博馳把白板上的相片取下遞給負責人,負責人瞇著眼在里面挑出一張:喏,本來和老張搭檔的是他,蔡超。 什么叫本來? 蔡超昨天回老家了,家里出了點事,要過兩天回來。 那這幾晚只有死者值班?吳東呵笑了一聲:這么高檔的公寓,就只配一個保安?也太孤寒了吧? 負責人一時語塞,小眼神左右瞟,結果看到較高大的那位阿sir狠瞪著他,后腦一炸,哆嗦著解釋:哎,上個月一口氣走了兩個保安,還沒來得及請到人然后老張說他一個人能行,頂多不打瞌睡就行,他在這干了好幾年,加上夜班沒有早班那么忙,我就同意了 這事要讓他們住戶知道了,物業不知得承擔多少責任。 曾博馳開口:找這個蔡超的資料給我們,另外,你把平時能進入這保安室的所有相關人員,都帶過來問話。 好、好 起火單位業主呢? 說起這事,負責人更頭疼:業主人在加拿大,這一整年都沒回來,公寓之前就出租給人了,做民宿的我們這棟樓挺多這種,我聯系上租客了,說現在趕過來了。 曾博馳眼皮一撩:這算轉租?你們不管的? 負責人被他這么一看,整個胃都快燒起來,公寓出現二房東三房東甚至四房東的情況很常見,他想扯些借口解釋,但又不敢,終還是嘆氣:沒辦法管,住戶太多了,管不過來。 曾博馳用手電筒指了指電腦機箱,問:你們的監控視頻有沒有上傳到云端? 負責人踮腳往保安室里瞧,接著搖頭:沒有,只有在電腦備份。 曾博馳和吳東相視一眼,心中有數,看來有人拿走硬盤的目的就是這份監控。 吳東又詳細問了些死者的事,便讓負責人去叫其他人過來問話。 負責人滿頭大汗,小聲問:阿sir,我就問一句啊,老張這事和公寓失火有關嗎? 吳東瞥他一眼,正想打發他,倒是曾博馳開口:為什么你會覺得死者和公寓失火有關? 畢竟他有前科啊 這又是另一個難題,請了一個有前科的保安這件事要讓住戶們知道了,那他們也要撲街。 有前科怎么了?他都出來多久了,你還帶有色眼鏡看人?吳東瞪他。 沒有沒有,阿sir你當我說胡話就好 負責人聯系了其他幾個人,曾博馳和同事一個個問過去,其中兩個是上一班的保安,他們分別都說交班的時候張志沒有什么異樣。 幾人對張志的評價都挺高,人好,老實,工作認真,誰有事需要請假,想跟他換個班很容易,夜班這種苦差事也只有他上趕著排。 問他們張志有沒有與人結怨結仇,都說沒有,連住戶都沒怎么投訴過他。 幾人今晚都有不在場證明,問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曾博馳撩起T恤下擺擦了把汗,吳東問他要不要出去抽一根,他想的,但又想早些處理好事情,好回家看看那人回家了沒有。 我們上去看看。他拔腿就往樓梯走。 樓梯間又臭又悶,越往上走,樓梯的水越多,黑不見五指,只有手電筒在地上亂晃,吳東熱得直吐舌頭,他到八樓已經想休息一下,可曾博馳就像無事人一樣,兩階兩階地跨。 失火公寓的痕檢還在繼續,曾博馳和吳東再一次帶上防護三件套,進了屋子,出現場的是小陳和另一個技術員,兩人臉和衣服上都沾了灰,頗為之狼狽。 火災現場不同于其他刑事案件現場,火焰可以吞噬許多證據,而后續的滅火,高壓水槍滅了火,但也是對殘存不多的證據再一次破壞,大大增加了勘察難度。 房門變形,家具焦黑,液晶電視破裂,客廳落地窗的窗框彎曲變樣,炸裂的玻璃大部分掉到了室外小露臺上,有些許夜風從破了洞的窗戶灌進來,吹起黑如蚊蟲的灰燼。 客廳的燒損程度最高,尤其是落地窗這一塊兒,烈火也是從這里沿著露臺竄到樓上和隔壁戶人家,窗簾全燒沒了,靠近落地窗的地板有一大片格外深濃的燒痕。 曾博馳看了一圈,問小陳:起火點是這兒? 小陳點頭:從門窗上的燒痕看是這樣,那里燒損最嚴重。 知道是人為還是事故了嗎? 起火點只有一個,沒有助燃劑,沒有造成傷亡,看著像事故小陳把目前已知的情況一一告訴曾博馳。 曾博馳走回門口,進了走廊,手電筒在焦黑天花板上掃過。 公寓的樓層結構是H型的,三條電梯在中間,左右兩邊走廊各12戶,其中10戶在走廊兩側,另外兩戶各處走廊兩端。 走廊是有攝像頭,但究竟是真監控還是做面子工程的假監控,現在也無法查證。 跟在曾博馳身后走到走廊盡頭的吳東打趣道:可惜保安室的電腦硬盤被拿走了,不然我們還能加班看一宿監控。 曾博馳轉身回失火公寓,剛走出兩步,忽然心頭襲來一股違和感,他猛地回頭,手電筒直直照向緊閉的公寓大門。 門上有房號1812,也有一個貓眼,只是這貓眼與其他戶的不同。 它是電子貓眼。 曾博馳舉起電筒,把電筒尾端壓在貓眼上,白光只照亮了一小段走廊,但方向是正對著失火公寓。 吳東也看到電子貓眼,總算不是一晚上白忙活了,有些興奮:不知道這電子貓眼是獨立電池還是接著電的?不過只要機器能正常運作,應該就能拍到些火災前的畫面。 曾博馳點頭:去跟負責人要這一住戶的聯系方式。 作者的廢話 寫現場掏空了我(呆滯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