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活埋(3200+)
102 活埋(3200 )
像被抽走骨頭似的,林若華直直往后癱倒到皮凳上。 春月收回拐杖,從車窗縫隙確認林若華失去行動能力,才繞到車子另外一邊拉開后排車門,稍微捧起腰間的假體,彎腰上車。 porra*這種天氣穿假體真是要熱死了。春月撓了撓鎖骨,今晚的假體太厚,悶得她渾身發癢。 遮擋前后排的隔板玻璃,一瞬間從磨砂變成透明,安靜無聲的前排這時終于有了動靜。 駕駛位的男人一改之前陰沉沉的臉色,眉眼輕松,聲線也不再低啞難聽:誰讓你非要玩我的拐杖,那就只能當小老太太了。 你讓我喊了那么多聲爺爺,還不得輪到你喊我奶奶?春月把林若華扶正,將插在她額頭的細針拔出收好,還好心地為她系上安全帶。 石白瑛扯了扯白手套,調侃道:行啊,奶奶,快坐好,準備開車了。 車子啟動,很快匯入夜色中,天空開始落雨,淅淅瀝瀝打濕了大理石像,洇開道道水痕。 瞧,連圣母瑪利亞都在為誰哭泣。 春月取下銀白假發,正撕著面上假皮,聽見雨聲,摁開些許電動窗簾,從拉開的一線縫隙中看著車窗上落滿水珠。 她敲了敲隔板,笑道:等下可辛苦你了,要睡在爛泥巴里。 石白瑛哼了一聲:愿賭服輸。 三天前春月提出要合作,黑鯨的委托人有權臨時中止任務,還有一次修改人物目標的權利,春月想讓林若華把委托目標改成別人,這樣既能繼續進行任務,能收錢能積分,她又無需破壞自己的原則。 而且這樣做,石白瑛不用動手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這個計劃聽起來是挺妙,等同于石白瑛只需要配合她做幾場戲,就能收到錢。 他起了玩心,帶著春月去了賭場,要了兩萬籌碼,一人分一萬,兩人分開玩,誰在一個小時之后手里的籌碼多,就得聽對方的話。 春月贏了的話,石白瑛就聽她的安排,反之,石白瑛就不陪她玩這游戲了。 結果是小瘋子贏了,雖然手中籌碼只比他的多出三百。 小瘋子舔著唇,說自己真是好彩。 石白瑛愿賭服輸,這幾天任憑春月差遣,連自己手里改裝過的拐杖都給了她玩。 突然之間石白瑛就想起了自己的養父母,石森與李婭。 他們還在生時,日常生活也是這樣,調查目標的生活路徑,研究殺人方案,改造武器,測試撤離路線,計算每一個步驟要用的時間 常人無法理解的相處模式,在石白瑛眼中卻是愛情的模樣。 他在后視鏡看向后排,春月正在撕下喉嚨處的蝶形變聲器,嘴里碎碎念叨:這玩意還蠻好用嘛,有這個我就不用喝變聲藥了。 石白瑛笑笑:那送你吧。 * 林若華覺得自己在海上漂浮了好久,起起又伏伏,突然她被一陣巨浪推起,一下飛到天上,快要被夜空里那獨眼巨人吞下肚。 她發不出聲音,內臟都要被揉成一團,嗓子眼里全是血腥味,她努力睜開眼,眼珠滑到邊角向下看,竟讓她看見了一頭正在噴水的黑鯨。 體型龐大的黑鯨背脊上橫橫豎豎布滿傷疤,它安靜地躺在看不到邊際的大海中央,是一座孤獨的島嶼。 她沒能摸到月亮,很快在失重中急速往下墜落,背脊直直摔到海面上,痛得她咬牙切齒 痛? 她能感覺到痛? 林若華猛睜開眼,可眼睛像蓋上了塊毛玻璃,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周圍沒亮光,烏漆麻黑,還有水滴像冰雹一樣,一直打到她眼珠子上。 嗅覺也慢慢找回來了,林若華聞到了泥土青草的腥臭味,還有一股血腥味? 她手腳都被綁住,身體動彈不得,只剩脖子可以動。 脖子轉過去的時候,林若華的半邊臉都陷進了泥濘濕土里,驀地瞳孔震蕩。 她的身側,就躺著家里的司機! 男人頭破血流,鮮血染紅了他大半張臉,再滲進泥土里成了肥料。 他一動不動像條死魚,眼睛凸出暴漲,眼里已經沒了生氣,林若華嚇得沒魂,滿腦子里全是漿糊,根本理不出思緒,這是綁架嗎?還是、還是誰是誰要殺她?! 這時,眼角有一束強光射來,眼珠就是那被光吸引的魚,一下子跟著光追去。 有了光,林若華漸漸能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了,她和司機此時都躺在一個深坑里,空間狹長,像是那種挖來放置棺材的墓xue。 雨聲不小,但大多數雨水被茂密樹葉遮擋住,林若華猜測她現在正身處荒山密林里,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哎呀,醒了?我還想讓你死得輕松一點,這下你可要看著自己一點點被活埋了。 手電筒光線過強,林若華微瞇著眼都看不清站在上方說話的人長什么樣子。 你她嘗試開口,發現雖然聲音沙啞,但總算能說話了:你是誰你想要什么 春月把手電筒放到地上,握住鏟子鏟起泥土,邊往坑里倒,邊回答她:我是誰不重要,程太,你不要怪我啊,我也只是收錢辦事而已。 隨著光源位置變化,林若華能看見對方腳穿黑膠水靴,黑膠雨衣及膝,但再往上還是看不清。 鏟起的黃土像污雪一樣飛落到她身上,有些濺進了她口里,她拼命搖頭,啐出帶腥臭泥土的口水,啞著聲音嘶吼:你收了誰的錢?到底是誰、是誰要買起我條命?! 程太,行有行規,我不能告訴你啊。 王欣湉?是王欣湉嗎?! 春月沒答。 不是王欣湉不是林若華自言自語,突然想起,音量漸大:是羅芳嗎?! 羅芳是她的婆婆。 可她還是沒有收到回應,落下的泥土漸漸蓋住她已經皺成破布的血紅晚宴裙,蓋住她璀璨奪目的鉆石項鏈。 林若華漸漸冷靜了下來,嘴唇緊閉,并不是不想吃一嘴臭泥,而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流下來的眼淚沖開些許臉頰邊的泥土,林若華顫抖雙唇問:是我先生嗎?委托你來殺我的是程莫嗎? 唰! 鏟子鉆進泥里,但沒有泥土揚起掉落。 對方突然停下的動作令林若華的心臟不停往下沉,墜入無窮無盡的深淵。 她哭得停不下來,反復詢問證實:真、真的是程莫嗎?他怎么下得了手啊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就算他做出這種、這種事情我也沒有對他動過殺心?。?! 春月手支著鐵鏟,緩緩蹲下,聲音里帶了些許憐憫:程太,如果當初你委托黑鯨殺的不是那個情婦,而是你先生,現在躺在這個坑里的,或許就不是你了。 林若華又一次瞳孔震蕩: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程太,這個行業沒什么大秘密,我們稍微做點功課就能查到了。春月拾起腳邊的手電筒,從下巴處往上打。 林若華以為自己終于能看見對方的樣子,但沒有,那人臉上原來帶了個小丑頭套,嘴巴向上裂開,吊詭又恐怖! 所以程太你千萬別怪我,我這人啊,只認錢。春月又刻意強調了一次,一副無奈的樣子,接著站起身繼續鏟土。 林若華沒再開口,她閉起眼,腦海里又一次響起程莫不久前絕情的話語,每一個字都是炮彈,狠狠摧毀這二十幾年來的點點滴滴。 泥土不僅要將她埋起來,還要埋葬她心里剩存的回憶與情誼。 身體太冷了,心也是,她無法抑住顫抖,她能感覺到體溫一絲絲褪去,連血液都快要結成冰。 春月鏟土的速度沒有很急,還時不時多嘴埋怨幾句:話說程生好小氣啊,我跟他開價兩千萬,他還砍價成一千,說如果我不愿意接活的話他就去找別人 反正程太你都快要死了,就聽我埋怨幾句吧,告訴你哦,我還查到程生又買了套別墅,就在主教山山腳,離你現在住的地方走路不過十分鐘,房子還寫了那姑娘的名字 哎,程太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行的規矩,委托人死了的話,任務是自動取消的 躺在泥土里的石白瑛屏著呼吸,心里翻了好多個白眼,這家伙,把他查到的事情全說出來了! 你剛才說,你只認錢,不認人,對嗎? 林若華有半張臉已經被爛泥遮住,她猛地睜開沒被遮住的那只眼,樣子宛如在煉獄中被業火燒剩半張臉的骨女。 見她神情終于大變,不再是那圣母瑪利亞的樣子,春月在面具下勾起嘴角輕笑,停下鏟土回答她:對呀。 那如果我給你兩千萬不,我給你三千萬,你能幫我殺了程莫嗎? 不行,我不能殺委托人,這是行規。 林若華腦袋轉得飛快,她拼命將剛才聽到的信息點拆開來仔細解讀,很快換了個問題:那三千萬能換回我自己的命嗎? 四千萬。春月加碼。 可以,四千萬,只要你將我的手機還給我,我能立刻從境外銀行轉賬給你。 春月搖搖頭:要是讓你拿到手機,你報警了,或者發送定位怎么辦? 那我告訴你賬戶和密碼,你可以用自己的設備轉賬。林若華呸了口泥水:但你必須讓我打一個電話。 春月佯裝思考片刻,問:這個節骨眼了,你要打給誰? 林若華眼里只剩下一片死灰,不帶一丁點火花:黑鯨,我要打給黑鯨。 作者的廢話 葡語porra=英語f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