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人在做天在看
076 人在做天在看
李姨,明天開始你就不用過來了。 郭明亮遞了個大紅包給護工:這是這個月和下個月的工資,我補多一個月的費用給你,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我太太了。 李姨沒接過紅包,著急道:郭先生,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說,我可以改的!咳、咳咳 她別過頭捂著口罩急促地咳了幾聲,聲音沙啞。 不是,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已經辭職了,可以專心在家里陪她。郭明亮連連搖頭,把紅包往婦人手里塞:如果兩個月的費用你覺得不夠,我可以再多加一個月的正好你這兩天感冒,就回家好好休息吧。 李姨捏著沉甸甸的利是封,嘆了口氣:哎,你也是不容易的,不用多給我了,這錢已經足夠了。 她把紅包塞到褲子后袋,指指半掩的房間門:其實郭太的情況最近好了不少,精神多了,胃口也好,你加油堅持下去啊,一定會有轉機的。 郭明亮一瞬間紅了眼。 轉機? 他們家早在敏敏離開的時候,就失去所有機會了! 婦女進了臥室幫魏茵洗最后一次澡,郭明亮在客廳呆坐,直到門鐘響起。 門鈴這幾天接觸不良,聲音像快用盡電量的音樂賀卡,喑啞的鈴聲變形得難聽。 郭明亮后脊一涼,猛地抬頭看了眼墻上壁鐘。 現在還不到晚上八點,殺手組織該不會這么早就上門了吧? 即便是做好了被千刀萬剮的心理準備,雙腿依然止不住發顫,心臟失序跳動。 難聽的鈴聲不停,郭明亮趿著拖鞋走到門旁,極緩慢地,把眼珠子湊到貓眼前。 沒想到,門外站的是好久沒見到的一張面孔。 高懸的心臟噗通一聲落地,郭明亮皺著眉拉開木門,隔著防盜鐵門,語氣不善: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曾博馳對他微微頜首,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郭先生,你不愿意接我的電話,我只能直接找過來了,但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只想和你聊幾句。 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聊的。郭明亮態度強硬。 曾博馳也直截了當,在對方把門甩上之前切入正題:郭先生,你知道那三個小孩都死了嗎? 就要掩上的木門堪堪停住。 郭明亮頓了頓,幾秒后重新拉開門,眼神警惕:你說,誰死了? 他牢記自己的人設,現在的他,對那三只畜生出事的事情應該是一無所知的。 當年傷害你女兒的那三人。 怎么死的? 在這里說不方便,不如你開個門? 郭明亮思考了一會,最終給曾博馳開了門。 曾博馳進屋后,不動聲色打量著眼前明顯憔悴不堪的中年男人,他沒直接說案件,反而問了一句:你太太不在家嗎? 她在臥室,護工在幫她洗澡。 曾博馳皺眉:護工? 食指指著自己的太陽xue狠戳了幾下,郭明亮眼睛里灌滿濃烈的恨意:是啊,那三個畜生沒被判刑,阿茵就瘋了,整天以為我女兒還沒死,精神錯亂得連生活都沒辦法自理。 抱歉,我不知道她 你當然不知道! 郭明亮聲線突然拔高,眼球暴睜:我們是生是死,有誰會在乎?當年你們警察也只知道說節哀,說順變,然后呢?周圍的人也是,從一開始的憤慨,到最后讓我認命,說這個社會就是這么不公平,說我們家敏敏遇上那三只畜生只能自認倒霉! 郭先生,你先冷靜下來,我這次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他們三人發生這樣的事,你有權利得知情況。 曾博馳知道郭父對當年的結果相當不滿。 當初一開始是曾博馳負責郭敏敏案,但上頭臨時把他們組調去負責另外一個涉黑案件,后來得知郭敏敏案的結果后,曾博馳去找過郭父,郭父悲憤交加,請求他再幫忙想想辦法。 可曾博馳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郭明亮胸廓起伏,深呼吸幾次才平靜下來:那你說吧,我倒是要聽聽看,他們是怎么死的。 曾博馳隱藏了許多警察內部才知道的細節,他只挑揀出重點告訴郭父。 呵呵呵呵哈哈哈??!郭明亮聽到最后忍不住放聲大笑:真好,全死掉再好不過了!老天爺總算是開了眼,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足足五年! 聞言,曾博馳眸色一沉,接過郭明亮的話,問:所以郭先生以前就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嗎? 郭明亮眼里飛快閃過一絲失措。 但他很快調整好自己,咬牙切齒道:與其說是預料,不如說是日日夜夜都在期盼期盼那三人能有應得的下場,期盼那三人早日下地獄!曾sir,人在做,天在看的! 曾博馳自然沒有錯過郭父眼里那一閃而過的驚慌。 他本來想繼續追問郭明亮的,想問他那三人死的時候他人在哪里,有沒有不在場證明,賣了房子后那一大筆錢去了哪里,等等等等。 可看著當初溫文儒雅的男人,短短五年時間就變成眼前面容扭曲的模樣,曾博馳喉嚨酸澀哽塞,準備好的問題一個都問不出口。 所以,他應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明知道這三個案件看似獨立無關,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哎呀,來客人了?突然冒出的聲音打破兩人僵持緊張的氛圍。 李姨從臥室里走出,對郭明亮說:我給她洗完澡了,要讓她繼續在房間里?還是出來客廳看看電視? 先在房間里吧,我和客人聊幾句就進去陪她,李姨,你忙完就先回家吧。 行,李姨指指廚房:我今天煲了雪梨銀耳糖水,我喂她喝完就走,郭先生你也去舀一碗喝,天氣燥熱,下下火氣,要給客人也舀一碗嗎? 不用了,他很快就走。郭明亮壓不住激動的情緒,瞪了曾博馳一眼。 等婦女走進廚房,他猛轉過身,低聲對曾博馳說:曾sir,麻煩你離開,我不想我太太等一下見到你,會胡思亂想些什么!她病情一直反反復復,難得最近好一些,我不想讓她再一次想起敏敏離開的事了! 郭先生,你們有什么困難可以告訴我,我能幫的話一定 不用了!郭明亮大聲打斷他的話,眼里是濃得推不開的絕望:你幫不了我們,以前不能,現在也不能。 郭明亮徑直走到門口,打開防盜門,下了逐客令:求求你,你走吧。 緊緊攥成拳頭的雙手忽的松開,無力感再一次在曾博馳心里滲出,密密麻麻。 他從褲袋里掏出張名片,放在鞋柜上:郭先生,這位是我認識的心理醫生,如果郭太太、或者是你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聯系名片上的電話。 走出屋子,曾博馳補了一句:我的手機號碼你有的,如果你有事情想找人傾訴的話,也可以聯系我。 樓道里昏暗的光線淹沒不了曾博馳眼里的真誠,郭明亮抿緊嘴唇看了他許久,才用力把門關上。 李姨端著兩個瓷碗出來,問:誒,客人走啦? 郭明亮背抵著門板,用盡全力才穩住自己的身體不往下滑,他低頭苦笑:對,他走了。 我給你舀了碗糖水,你吃,我進房間喂郭太。 好,謝謝李姨 雪梨燉得軟糯,銀耳入口綿滑,湯水甜入心肺,郭明亮才喝了幾口,門鈴又響了。 吱吱呀呀,好像長滿刺的荊棘從玻璃上刮過。 他皺了皺眉,不會還是曾警官吧? 郭明亮放下碗走過去,拉著門,聲音無奈:我都說了不需要 聲音戛然而止,門外站的不是曾警官,而是一個姑娘,黑短發,年紀不大,戴著黑框眼鏡。 而她手里握著把巴掌大的黑色手槍,槍頭從防盜鐵門的縫隙探了進來,正對著他的額頭。 明明樓道里悶熱無比,但郭明亮卻生生冒出一股沁骨惡寒,腳被釘在地上死死無法動彈。 門外的少女手指扣在扳機處,咧著嘴笑:郭先生,開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