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之冬

    哥特頓的南區，著名的紅燈區丹松朗街，女人在這里是一種明碼標價的商品，一部分男人也是。

    買下一個洗碗婦的一夜只需要三個銅幣，而這三個銅幣或許能給她的三個孩子多買三個面包；買下莉莉絲的一夜需要一千個金幣，此外你還要對她奉上綾羅綢緞、珍奇異寶以及無數漂亮話。

    莉莉絲是丹松朗街的頭牌兼鴇母，她的長期情人是帝國的主人，威廉姆斯皇帝?；实鄄⒉唤顾涌?，他甚至樂于和別的男人一起分享她。

    巴托利亞在帝都玩夠了，就該和威廉皇帝談正事了，可是他根本見不到皇帝的影子。一個官員為他指明方向，若他去丹松朗街11號莉莉絲的住所附近逛逛，總會和皇帝陛下偶遇的。

    莉莉絲是南方人，她沒那么白，褐色的皮膚泛著細膩香醇的光澤，清澈透亮的眼睛讓她看起來不太像是個以色侍人的姑娘。她才二十七歲，就成為帝國最有錢的女人之一，排在她前面的是守寡的格拉尼公爵夫人。

    適才秋天，莉莉絲已披上皮襖。她怕冷、性感、嬌媚，還有被魔鬼祝福過的臉蛋和身材，居然如此完美地符合巴托利亞對夢想情人的幻想，他很快難以自拔，為她一擲千金。

    他深深迷戀上這個蜜糖般的姑娘，他愿意對她說很多漂亮話，說自己甘愿做她的狗，說那個公主未婚妻的壞話說她是最讓人厭惡的白魔鬼，看他的眼神令人害怕；說她的皮膚像死人一樣白，就像殘酷的瘟疫之神；說她虛偽的禮儀和頻遭詬病的血統，危險的審美和枯燥無味的情趣他愿意說一切讓她開心的話，他知道自己說未婚妻壞話的時候能引她發笑，便極盡一切地討好她。

    巴托利亞所厭惡的白魔鬼們世代生活在蕨墻之地以北的平原。在帝國初期他們就占據了這一片荒涼但廣闊的區域，并一直延續至今。

    起初，如今的哥多維亞、喬納都同屬于一支血脈查普林，但在后繼的幾次內部爭斗后查普林分崩離析，哥多維亞一脈的領導人帶領追隨者占據了更靠近蕨墻之地的肯瑞瓦堡，喬奈則走進了北邊的胡狼荒原。

    如此過了很多代，喬奈的后人成為尤尼公國的貴族，哥多維亞成為亞特蘭特的貴族，如今他們仍可稱為一對親緣相隔甚遠，性格極為迥異的倆兄弟。

    就如巴托利亞曾經向克里斯所描述的那樣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評價公正而中肯白魔鬼們有著鄙薄而毫無血色的嘴唇，高聳的顴骨和眉骨，或許是覺得自己太蒼白了，北方的貴族女性熱愛給雙頰涂抹鮮艷的脂粉。他們通常傲慢而魯莽，吝嗇且斤斤計較；他們占據著廣闊的土地而不思勞作，熱愛建造中州大陸上最高的城堡。

    （是的，獨特的審美，他們還以奇高的城堡而聞名。想想看，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一座高堡拔地而起，尖頂聳然，簌簌而立，豈不是很震撼嗎？）

    但假若有一日巴托利亞親身前往帝國北部一探的話（畢竟他熱愛自由，也曾勵志游歷大陸），就會知道那里土壤稀薄，降水少而不均，居于彼方的人們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為度過漫漫嚴冬而做準備，剩下一半時間只能龜縮厚墻之內，眼看著存糧逐漸減少，祈禱自北海徜徉而來的寒潮快些過去。

    秋霜是風神的薄紗、雪神的腳印，雪神的腳步邁經哥特頓的時候，這也代表著蕨墻之地以北的嚴冬正式到來了。

    哥特頓的冬天也來得很快，秋天還沒過去，朔風就迫不及待地卷走秋天沒來得及落下的金葉，為它們鍍上銀裝。

    初雪來得太突然，倒嚇了巴托利亞一跳，他日日溫香軟玉在懷，待在丹松朗街11號不肯出門，從不曾感到什么寒冷。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在亞特蘭特從夏天待到冬天了。

    初雪來的時候他難免懷疑自己是否在哥特頓待了太長時間，且帝國卻完全沒有一點要履行婚約的意思，可是等雪化了，他又完全忘了這回事，躺在銷金窩里樂不思蜀了。

    至于巴托利亞如此厭惡白魔鬼的原因，恐怕是源自于他那個性格乖僻的舅舅格里芬·喬奈大公，他是金杜大公夫人的弟弟，喬奈家族的主人，位高權重的攝政王。他嚴重地威脅著金杜家族在尤尼公國的地位。即便他尚還年輕，但手段老辣，城府頗深，手下的尤尼貴族唯他馬首是瞻。

    更見鬼的是，他身為舅舅并不比巴托利亞大幾歲，卻從小管教他，對他極為嚴厲，要求苛刻，這不準那不準，一點小事都要斤斤計較，煩死了（金杜王子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