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Chapter 37
陸行舟的后背霎時冒出了一層冷汗,他怒吼霍辰怡!,張大了嘴卻沒能發出一絲聲音來,與此同時已經伸出手抓住了她兩個瘦削的肩頭,大力將人拽出了水面。 霍辰怡在被他猝然一下拉拽起身的那一刻已經驚愕地睜開了眼,可是陸行舟尚且沒反應過來,他雙目赤紅,兩手用力地搖晃著霍辰怡的身子,嘴里嘶聲叫著她的名字。 他這副氣急得像痛失一生摯愛的模樣讓霍辰怡也不禁跟著紅了雙眼,他用力太猛了,晃得她好疼啊,她疼得忍不住哭了出來。 陸行舟很快發現掌下的人其實醒著,頓時火氣噌噌上涌,他猛地松開手,疾言厲色道:你在做什么?胡鬧! 霍辰怡眼里大顆大顆地滾落淚珠,她此時什么也不愿多想,伸出雙臂,兩肩的關節都像被男人握碎了似的,她皺眉,忍著疼痛,環住了他的脖頸,趴在他肩頭放聲哭了起來。 陸行舟被她這一抱一哭給弄得發不出火來,他大手自然地就撫上了她光滑濕潤的背部,一邊拍著,一邊沒好氣地說:你給我說清楚,你剛才在干什么? 冥,冥想?;舫解槌橐?,隨口胡謅道。 陸行舟: 他覺得自己肺都快炸了,誰教你泡在水里冥想的?不要命了?我如果沒回來怎么辦? 我自己也能坐起來?;舫解薜蒙蠚獠唤酉職?,不怕死地頂撞完之后,立刻把男人又抱緊了一點。 生氣時的陸行舟可不吃這一套,他稍微用點力就輕易拽開了霍辰怡的兩條細瘦胳膊,拎著她像提溜著兩只貓前爪一樣,眸光危險而深沉:真的是在冥想? 真真的?;舫解吡酥谱约旱难凵駝e閃爍,她胡七胡八地編著理由:我后,后天天就要開,開學了嘛我有點緊張,我我我怕同學因,因為我結婚了就,就疏遠我,也怕先生們因為,因為你,你的身份,給我上課的時候有有顧忌 不得不說,霍辰怡這靈機一動捏造出來的說辭很有些說服力,而且,她因為哭泣和現編謊話而造成的吞吞吐吐,落在陸行舟眼里恰巧成了難以啟齒的模樣。 陸行舟聞言松了雙手的力道,他自然是知道霍辰怡從前的境遇,也能明白她現在的擔憂,但是一碼歸一碼,她剛才那種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舉動他是絕不能容許的。 火氣壓制住了陸行舟的欲望,他后背發涼的感覺到現在還沒完全散去,語氣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留下一句趕緊洗完出來便徑自離開了。 陸行舟直接去了客房的浴室。他一邊沖后背的汗一邊回想著剛才的情景,先是覺得小孩兒做事果然沒輕沒重,又后知后覺地想自己似乎是過分地失態了,上一次這樣接近歇斯底里,仔細算來,已經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霍辰怡雙肩上鮮紅的指印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她坐在浴缸里環住自己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發怔。剛才陸行舟急紅了眼的模樣像另一根針扎在了她心里,他會這樣情狀,應該也不是全然不在乎自己吧? 陸行舟抹了一把濕透的額發,嘗到喉間腥甜,這感覺很熟悉,他知道這是一口血。無端想起在上海的最后時日,那陣子他結識了一位紅粉佳人,離開上海時他留了自己住的那棟公寓給她做分手禮物,當時那位平日里明眸善睞八面玲瓏的解語花小姐爬上了窗臺作勢要跳,哭求他要么留在上海,要么將自己也一同帶走。陸行舟已經忘記自己當時說了些什么,只記得沒幾句來回之后他便不大耐煩了,也看出了她只是恃寵而驕,并不敢真的跳,直接交給丁秘書處理然后走人了。他腦海里又浮現霍辰怡雙目緊閉靜靜躺在浴缸底的那一幕,如果有一天她也使性子攀上什么高處,自己也會轉身就走嗎?舍得嗎?他把那口血咽了下去。 霍辰怡幾乎又要覺得陸行舟在乎自己了,她心緒不寧,換了個姿勢,把額頭埋在小臂上,這個動作正好能讓她看見自己的胸和腰腹,她看著上頭陸行舟留下的青紅痕跡,另一重悲哀的念頭襲來:要么,他喜愛的只是這具身子呢?也許再加上她這張臉,再加上霍小姐的身份她又躺了回去。剛才有一件事,她沒有騙陸行舟,那就是她的確是在冥想,冥想這個新潮的詞匯是她上學期在課堂上學來的,照她的理解冥想就是發呆吧,什么都不想,卻又什么都在想。她平靜地躺在漸冷的溫水里,她喜歡水,水給她安全感和活下去的勇氣。 晚上陸行舟比霍辰怡更先上床,因為她又冥想了好幾次她其實心底懷著卑劣而隱秘的期待,如果自己一直都不出浴室,他會因為先前的事情感到擔心嗎?會按捺不住而沖進來查看嗎? 他沒有。 陸行舟本來是會的,但他洗完澡之后接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電話,他苦心追查多年的人和事如今終于初露了端倪。 陸行舟強壓著胸腔涌上來的復雜情緒,鎮定地又撥出去好幾通電話,一環一環安排下去了他已在腦中推演過無數次的設計。掛了最后一通電話之后,他好像才有心思來正式地面對自己,他臥薪嘗膽、抽絲剝繭、順藤摸瓜,九年的光陰一點一點刻在了他的硬繭、傷痕和皺紋里,一筆都沒有浪費。 他此刻無比懷念那位總是溫和從容的夏先生,自己故意搗亂叫他老夫子他也從不介懷,只一遍一遍勸導他跟著夫子讀書,莫要再偷雞摸狗、打架生事。陸行舟后來總是恨自己懂事太晚,平白浪費了好幾年跟夏夫子相處的時間。他心中一會兒是今后一步步復仇的計劃,一會兒是從前跟隨夏夫子念書寫字的時光,一會兒是自己跟老板去上海談生意回來見到的慘絕人寰的景象,一會兒是夏先生如今不知流落在何處、還在不在人世的孫女。 他想得太過投入,以至于沒注意到,霍辰怡的澡洗了那樣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