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石料

    喧鬧離這里并不遠，薇爾洛蒂很快就看見了源頭：一隊貨商正將車上的粗布扯下一半來，給眾人展示一塊一人高的原石來。原石并不稀少，只是現在已經很難有人能夠挖出這么大一塊的特殊原石原石有一塊窄而深長的切口，從中露出的是暗紫色的微光。

    黑石塊包裹著這塊原石，靜等被狡詐的商家賣出，被賭石人一點點切開，又或被雕刻家制成一座傳世之作。

    顯而易見！各位先生夫人，作為一名合格的石料商人，我可以確保，這是一塊巨大的夜髓石！上一次見到這種體積的夜髓石，可還是二十年前吶，而那位買下它的先生，在切開石料的一瞬間，他就一躍上升為富豪之位！噢！請不必為了沒帶上足夠的流通幣而惋惜！我們支持帝國銀行的賬戶指腹，僅僅需要您的身份卡認證，這筆交易即可完成！這就是新時代的便利，讓我為帝國年輕的統治者獻上微小的敬意！

    在石料商人的吹鼓下，薇爾洛蒂的目光也不自覺地被那塊原石所吸引，獸族敏銳的直覺讓她上前去，擠開人群，伸出手去觸碰這塊石料堅硬而冰冷的外殼，沒有眼力的仆役想把她呵斥回去，卻先被石料商人斥下，他看得出來這位顧客與眾不同的氣勢，也自然相信她會是一位很好的買家。

    反正摸一下也不會碎。

    她站在一人多高的石料前，那種熟悉而冰涼的感覺幾乎在瞬間充斥上她的心臟，石料仍然在那里，在黃昏的漸暗的光輝下散發著迷人的光。

    洛蒂仿佛在她的耳側耳語著，讓她從這種恍惚的狀態下猛然驚醒過來，她的目光幾乎下意識向某一個既定的位置移去。

    她的目光從石料一側越過去，在貨車的另一邊，有個女人正牽著馬，手上拿著飼草，她在看薇爾洛蒂，因此幾乎是立即對上視線。而她因偷看被發覺而有些尷尬，自感失禮地轉過目光，專心去喂食馬匹草料，卻聽見那個方向傳來一陣驚呼，她有些疑惑地抬頭:入眼即是那名少女向她沖過來。

    少女的力氣大的驚人，單手將她壓退在身后的貨車箱上，她有些緊張:你不，您怎

    她不再繼續說下去，因為眼前的少女難捱住眼眶里滿溢的淚水，咬住下唇死死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不是她。不是jiejie。薇爾洛蒂在心底哀嚎著。陌生的容貌，卻生出一對和jiejie相差無幾的眼。

    女人的心因為她的淚陡然揪起。

    沈空擋住眾人的視線，她招呼來石料商人，平聲問:石料，怎么賣。

    石料商人幾乎可以確認剛才的人是一位貴族階層了，因為他看見了沈空內襯中半藏的帝國徽章。

    他幾乎是打著哆嗦:一千萬流通幣，尊敬的小姐。

    沈空皺皺眉，這幾乎是一座高度繁榮城市半年的稅收。

    喂喂，別被忽悠了，真敢說一千萬啊，萬一里面開出黑石，豈不是虧死了。

    圍觀的眾人把視線放回來，七嘴八舌著。

    它的來歷。沈空問。

    從鄰國雷索那里采購的！夜髓石可是他們的

    欺瞞對你絕無好處，我不會追究你的非法身份。幾乎是威脅的語氣，彰顯她的不耐。

    就是這塊雪山山脈開采出來的！國內并沒有追捧夜髓石的熱潮，只能將它賣去國外，但這種石頭沒有那么多錢為它繳納關稅，尊敬的長官，至少我擁有雪山礦脈的開采權！

    買下它，沈空。略顯疲憊的聲音傳過來，沈空側目看去，薇爾洛蒂已經回到了馬前，蹬上馬背，輕驅離開了。

    她再看一眼仍呆愣的女人，將口袋里帝國近衛隊長的標識卡丟給商人:去帝國銀行，你可以從里面取出三千萬流通幣。我要知道那個人的身份與來歷，并帶走她。

    看客已經被幾位便衣守衛隔開，確保無人來打擾這筆交易。

    石料商人幾乎要給她跪下，捧著拿張標識卡顫顫巍巍:那是她的榮幸！大人，她她是我手底下的一名礦工，我在一年前將她從帝國邊境撿來的，她字也不認識幾個，平時為人老實沉悶，我看她力氣大，就留下來當工人，也給她穿衣吃飯，平時也不算虧待她，對了，那塊石頭就是她先發現的，為了這個，我還許諾等賣了石頭給她存一筆私房錢呢！

    沈空頗為復雜地看向她，那雙眼睛，還有這模糊的來歷。

    知道了，現在讓你的人離開，我的衛隊會接管貨物。

    好的，好的。

    沈空看他小跑過去，一臉喜色與那女人說一小會話，隨后留下她一個人，招呼其他伙計離開這里。

    原石重新被蓋回粗布，小心拉回宅邸中，沈空回過身:你叫什么名字？

    我并無姓氏，大人，為了方便，您還是叫我白石吧。

    會騎馬嗎？

    不會。

    那就和我一起走回去吧，不用加上敬稱，叫我沈空就好。但是那位你得稱呼她:陛下。

    什么

    薇爾洛蒂回去后便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大睡一覺，在她看來，沒有什么事情是獸族大睡一覺過不去的。但她做了很多夢，很多舊夢，依戀著夢中，她幾乎不能脫身，也不太想要脫身。等她再醒來時，天已經完全暗沉下來，她翻了個身，繼續那個無夢之夢。

    次日，她吩咐沈空，將那塊石料小心運回帝都，在庭院時，她意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換下了那身粗布衣服后，沈空讓侍女把她拾掇好，換上近衛隊制式服，至少能好好擺在年輕的皇帝面前接受目光。

    請原諒我的自作主張，陛下。

    無事。

    自此，白石算是在薇爾洛蒂和沈空的身邊留了下來，幾天后，沈空教會她騎馬，薇爾洛蒂便重新返回帝都。

    回到帝都后，薇爾洛蒂幾乎立即忙碌起來，雖然并不常見，但薇爾洛蒂從沈空那里聽到了白石的情況。她不識字，薇爾洛蒂就去請了一位謙和的人類導師來教書，允許她隨意進出王室的私人藏書館，偶爾會和她喝一次下午茶，在沈空的陪同下，去馬場散心。

    她的年紀并不大，白石有時會在心底逾矩，形容她是個年輕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