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6
在國外待了一年后,我就回了國,在蕪東大學完成大學剩下一年的學業。 大學畢業后,蘇子妙推薦我進了一家條件很不錯的外企。 在公司待夠了滿一年,我順利實現了第一次升職。 我帶的小組完成了一個出色的項目,借著集體出差的契機,我預備晚上定一個包廂,搞慶功宴。 出發前,我才知道,這次出差的地方,是西萊。 這個地名我當然是熟悉的。它和一個人的人生軌跡有著原始的緣分, 但我和那個人的緣分又如何。 我也不知道了。 和駱寒有兩年多沒有聯系。 我換了手機,原本的微信上很多聊天信息找不回來。后來擱置了些時間,我就不知道該如何和駱寒開啟新話題,后來我朋友圈的不少動態,他也沒有再點贊。 就好像有些人,就隨著分開的時間越來越長,也順其自然地走散。 我讓同組的同事訂一個不受人打擾的包廂??伤麄兤x一條露天野餐的夜宵攤,在漫天星子下擼串喝雪碧。 你們是不是要給我省錢???我打趣道。 那可不是,梔梔,你知道嗎,西萊最有名的美食街就是這里,包廂里飯菜誰沒吃過,這種正宗的麻辣味道才值得專門來嘗一嘗呢! 說得也有道理。 可是,你們就點了雪碧嗎?擼串燒烤怎么可以離開啤酒!你們這是在低估我酒量! 人群哄鬧,都在說是是是,必須得對瓶吹,不然對不起我這經年累月混跡歡場以一敵十的好酒量。 炸串烤rou辣椒孜然,配著嘩啦嘩啦冒泡的雪碧清啤,夜宵的快樂簡直要把人沖上天。 可是夜宵攤一條街吃的不僅是美食,還有那熱鬧鬧連成一片的氛圍。 觥籌交錯,酒至半酣,我舒服得靠著藤椅伸了個懶腰,瞇著眼聽鄰桌在說地道的西萊話。 這邊的方言和蕪東不同,遠遠一聽,這里的語音語調,都帶著一股麻辣火鍋味兒,很帶勁,朗朗上口,聽幾句就想模仿。 我一邊咀嚼烤rou,一邊吸收這里地道的鄉音,板牙一碰,猝不及防咬爆了一顆辣椒子。 那滋味...... 舌頭瞬間了麻了大半,辣勁兒從鼻腔直沖腦門,我嘶嘶吸著涼氣,拿起雪碧灌了幾口。 跳躍的汽水泡沫在嘴里融化,我歪倒在藤椅上,側著身,害怕自己會因為突如其來的爆辣而失態,臉朝著夜宵攤外一條被月光照亮的石板路,我張著嘴,智商不高地張嘴汲取涼風里的空氣止辣,瞇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瞄到石板路盡頭走來一個人。 本來沒什么特殊的,感覺辣味減退,我又可以了,想轉過身繼續加入戰局。 可是那人離我幾步遠時,意識先于我的身體做出了反應。 我的眼睛放低,從來人的腿往上走,他依舊是一身黑,外套里一件簡單白T,襯得他皮膚一如既往的白,白得有些發亮。我明顯地仰起了頭,因為他站在那里,真的顯得高,整個人還是挺拔,還是健碩,還是......好看。 我看著他,他也手插著口袋,看我。 我張張嘴,想喊他一聲,先于話出口的,卻是順著嘴角往下流的雪碧。 完了,在他看來那肯定是口水啊。 我立馬捂住嘴,轉過身,拿起桌上的紙巾,火急火燎地擦。 本來不想失態,可最終還是這副不堪回首的樣子。 誰能想到,四年后,又一次和駱寒相遇,他看到我的第一眼,竟然就是我在流口水...... 我再轉頭看向鄰桌。 駱寒已經落坐。 他坐在風口,外套被吹鼓起來,軟軟的發絲跟著風向一點一點顫動。 發現我的視線,他也轉過頭,微抿著嘴角看我。 駱寒。駱寒。駱寒。 我想叫他,卻沒有說出來,只能拘謹地笑了笑。 總覺得那時周圍人群喧鬧,不是我們再一次重逢的最佳時機。 我喝多了酒水,起身到夜宵攤邊的公廁里解決。 出來洗手時,看到有個人影往我身邊一閃,被我瞪了一眼,沒事人一樣從我旁邊路過,趁我低頭,趁天色暗,默默伸手不動聲色地打開了我手包的紐扣。 當我瞎嗎?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回身,掄圓了胳膊,一拳頭就砸在他臉上。 等駱寒從另一邊靠近時,我已經把人踢倒在地,指著他沒好氣地說: 小子!敢惹你姑奶奶?不想活啦! 說完這句,一聲輕笑在耳邊乍現,我立馬溫順下來,轉頭看駱寒抿著嘴角,笑意很明顯。 沒事吧? 把人帶到警察局,做好一些手續后,駱寒送我出來。 沒事。我把他的刀踢跑了。我還挺驕傲。 駱寒垂下眼睫,伸手握了一下我的手腕,抬起我的手,看手背上一道劃破了卻不怎么流血的口子:還是回去處理一下吧。 沒事,小傷!我又一次驕傲了。 這次我想問問駱寒聽到這句話是什么樣的感受。 是不是和我一樣會突然心疼一下,是不是也會短暫地生氣。 回去處理一下吧,聽話。他笑了,似乎是明白我的用意。 附近有藥店,我買了藥自己回去用行嗎? 行。他點點頭。 我卻失落了。 真的行嗎?你不怕我一回去就偷懶,然后不敷藥,然后發炎??? 駱寒一愣,呆呆地看我,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故意撒嬌。 那你說怎么辦? 我買了藥,你陪我回家,監督我有沒有好好涂,行不行? 迂回太緩慢,我只想直球出擊。 駱寒這回聽懂了。 他望著遠處的眼神溫柔又寵溺,最后轉到我身上,我也驕傲地張揚地回視他。 好。 我在西萊只是臨時出差,并沒有租住的家。 我帶著駱寒到了酒店的房間。 最后是他握著我的手,親自給我上的藥。 你在西萊待多久了呀? 從蕪東調來后,就一直在這里。 你想查的有沒有都查清楚? 有。他的目光里已經全然失去了年輕時特有的年少氣盛戾氣橫生,現在該有的,全是內斂的成熟,寬厚又無害。 那你是不是沒有遺憾了? 你指哪方面的遺憾。 職業方面的呀。 現在就想好好工作到老。 那.....生活上的呢,就是....婚姻戀愛上的啊.....還有遺憾嗎? 我的手還在他掌心,我的直球出擊還沒有停。 駱寒勾起嘴角:梁梔禮,你現在這么主動了嗎? 不然?我過去是很害羞且含蓄的人嗎? 雖然不是,但你是個很果斷很清醒,從來就不只是追求愛情的人。駱寒看著我,把用過的棉簽收起來,眉眼里端起了一番架子:我還想問問你事業闖得怎么樣了呢。 很好啊。你看不出來嗎?可以用風生水起,也可以用蒸蒸日上來形容! 我不知道為什么,從我一見到他起,一直就很驕傲。 哦。你當初說過,分開就是我們最好的結果。你不記得了?他終于提到了要害,在他目光又緩緩投過來時,我再次驚嘆于他的成熟和冷靜。 我......我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可我確實說過,這是所有心虛的來源:jiejie告訴你的嗎? 不是。當時你和我姐坐在一起聊天時,我就坐在你身后那桌。我親耳聽到的。 他又一次用這么坦然的眼神看著我。 我突然笑不出來。 所以,當初我說的那句話,很傷人是不是? 對我來說,是的。他很坦誠。但對你來說,或許你做的就是最正確的決定,我不怪你。 他這句話輕易擊碎了我所有驕傲。 我坐在那里,明明想說很多話,但內心全是驚濤駭浪。 駱寒看我一直沒有反應,以為是我還沒想好,他說了句那以后再聯系吧,就起身要走。 我直接彈起來,嗖得一聲跑到門口,擋在他面前,抬起頭時,我又一次通紅著眼眶: 駱寒,我愛你。 駱寒停住腳步,他已經不設防的臉上,輕易出現了動容的裂縫。他看進我眼里,想再次找到某些現實的又傷人的部分。 我真的愛你。 和你分開的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想你。 真的,你信我。 我的眼淚掉下來,但是嘴角卻揚起來,想要笑著對他鄭重地表白。 當初說我們最好分開,只是因為,我們各自有各自的軌道,只是因為或許......我們誰都不應該為了對方做出超越自身的犧牲,我不該,你也不該。 或許是我不夠成熟,或許是我年少,只談喜歡不談愛,做不到灑脫又做不到完全冷靜,所以我懦弱了,選擇用那種冷暴力方式和你分開,我現在依然后悔。 是我太自私。我明明離開了你,是我自己忘不掉你,卻也希望你忘不掉我。是我一直都在雙標。是我錯了。 那現在,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又一次見到你了。你別走,讓我重新再愛你一次,行不行? 我扒住門板,自信天王老子來了都不可能讓我放駱寒走。 除非駱寒這時候親口跟我說,他已經有了愛人,他已經結婚了....除了這樣狗血的現實外,其他理由我通通都不接受。 駱寒向我走來,伸手替我擦臉上的淚。 我沒忍住,直接踮起腳尖,緊緊抱著他,狠狠吻上了他的嘴。 他抱著我起身,仰頭咬我的耳朵,在我耳邊說:行!你別哭了,好不好? ...... 再次躺在他懷里,我確信,這次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勇敢。 我跟他說,那次給他打了一晚電話,是因為那個遇難的警察,我從沒有那么害怕過,害怕駱寒有一天也會發生意外。 駱寒靜靜聽我說,不時低頭淺吻我額頭,安慰我別怕。 可其實他也不敢打包票,他這個行業一定會一直安全無虞。 就像那個警察,那個合家歡樂的圣誕節里,災難會突如其來地發生。 我抱緊他,對他說我一直都想告訴他,卻又羞于告訴他的話: 這是我媽經常跟我說的,現在我也想對你說。 你說。 我不要你大富大貴,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錢我來賺,我只要你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駱寒把我抱緊,呼吸繞到我脖子,淺吻我的后頸。 梔梔。那天晚上你抱著我不想讓我走,你還記得嗎? 是穿某某內衣的那晚。 嗯嗯。 那時候我很愧疚。你需要的不過是我的陪伴??墒且驗楣ぷ?,我連給你陪伴都變成了奢侈。所以后來你要離開,我會難過,可我并不怪你。 我以后不離開你了。我轉過身,像個抱枕一樣,往駱寒懷里鉆。 我想帶你回家,我要告訴我媽,我想和駱寒結婚! 我媽肯定特別高興。她好喜歡你的! 那我也要帶你回家。我要跟我jiejie說,跟我爸媽說。我jiejie也特別喜歡你。她說她就是欣賞你身上那股子不為男人犯傻的精明勁兒。 我抬頭,看他莫名驕傲的小表情。 駱寒,我愛你。 梔梔,我更愛你。 誰說的,是我更愛你。 我最愛你。 不! 在我又想嘴硬跟他杠的時候,駱寒抓著我的脖子,一個深吻堵住了我所有的話。 我在圍攏來的巨大幸福感里,又一次環緊了他的背。 我愛他。永遠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