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歸來
知道陸以塵回來的消息時,路星辰正在拍今天的最后一場戲。男主是個小流量,大概是仗著咖位不低,一個勁地挑著刺。 導演,服化道太差了,我找不到感覺。 導演,女演員太丑了,我親不下去。 在小流量第99次NG時,路星辰終于忍不住摔了臺本 不能演就滾蛋! 大概是因為怒氣積攢已久,女孩的臉蛋和耳尖都紅彤彤的,原本柔和的五官也因為情緒外露顯得有些冷意,也是見識過路星辰的手段,片場的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出。 小流量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這么不留情面的兇,桃花眼一愣,滿眼的不可置信,真是見者心疼。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制片是心疼了。制片哄完小流量就把路星辰拉到一邊:路導,他是趙家的小公子,人拍戲就是來玩的,您跟他較什么真??? 路星辰已經入行三年了,早沒了當初對作品的執著和完美主義,不過是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罷了。也沒和制片多費口舌,只是淡淡的吩咐道 男主今天狀態不好,大家都先收工吧。 陸以塵的電話就是在這時響起的。 在哪兒? 男人的聲音像是凜冬的夜色,沉得滴出水來。路星辰透過震顫的的電波都能感受到男人的怒火。 路星辰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我還能在哪兒,當然在家啊。 路星辰極力表現出鎮定自然的樣子,卻在男人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敗下陣來。伴著電流聲,呼吸交纏,情緒上涌,像是遠古戰鼓般擾亂彼此的心跳。 男人似乎是輕嘆了一聲,帶著些許無奈,像是夏日俏皮的風輕碰了下路星辰的眼眸,有些澀。 路星辰有些懊惱和抱歉,男人的聲音已經響起:我在你公寓門口。 來不及細想男人為何知道自己的秘密小窩,也來不及思考男人此次歸來會待多久。 路星辰小喘著粗氣跑到家門口時,陸以塵正皺眉看腕表。 大半年沒見,男人頭發似乎更短了些,干練的板寸刺喇喇地,鬢角也剃得極短,五官在走廊暖色調的燈光下也顯得銳利。這次倒是沒穿軍裝了,一身黑色風衣配黑色長褲地立著,依然是生人勿近。 路星辰不由得放緩了腳步,倒是陸以塵自己看過來了。 過來開門。 沒了電波的底色,男人的聲音顯得更加低沉。 路星辰覺得更冷了。細密的風裹著男人身上的寒氣悄悄然爬上頸后,路星辰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卻還是畏畏縮縮開口 哥你怎么回來了? 剛說完,男人已經把風衣披在了路晨身上。是熟悉的橘子汽水味道。 路星辰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 我也沒多冷的。 進去吧,別站在風口。 男人似乎是想抬手摸摸路星辰的頭,不知怎地又在半空僵住了,最后只是幫她拉了拉快要從肩頭滑落的衣服。 路星辰這套小loft是背著陸以塵買的,陸以塵沒問她為什么要搬出來住,也沒問她為什么要對自己撒謊。只是緩慢地觀察著這個頗有反抗意味的小窩。 亂糟糟的房間、沒扔掉的啤酒瓶和煙灰缸上刺眼的煙頭,每一個頹廢的細節都讓陸以塵周圍的氣壓變得更低。 男人的軍靴在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緩慢而又悠長,每一下都像是在凌遲路星辰的心臟。 抽煙、喝酒你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最大的秘密是關于你。路星辰敢這么想卻不敢這么說。只能軟了調子撒嬌賣慘。 我不是工作壓力大嘛 所以這就是你的解壓方式? 男人的聲音沉得像是一汪死水的潭,冰冷的寒氣順著他的怒火漫上腳背。 路星辰梗著脖子沒說話,黑眸里的星辰因為復雜的情緒暗淡了許多,像是兩顆又酸又澀的話梅糖,被含化了,亮晶晶的泛著酸水。 委屈的、不解的、難受的洇下兩股銀河。 陸以塵先敗下陣來 辰辰 路星辰沒應,情緒仍然翻涌著 你每次都是這樣是你先自顧自離開的憑什么現在又來管我?! 說著泄憤似的把木制樓梯踩得嘎吱作響,像是陸以塵千瘡百孔的心臟。 陸以塵看著女孩的背影,動了動唇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這好像的確就是事實。 陸以塵輕嘆了一口氣,撿起女孩扔了一地的臟衣服和汽水瓶。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原本形影不離的兄妹變成了貌合神離的陌生人。 那張薄如蟬翼的紗紙是誰捅破的又是誰自欺欺人的黏在一起? 路星辰知道,陸以塵也知道。 指尖猩紅的煙頭像是黑暗里的窺探者,它明明知道每個人的秘密,卻頹然地開不了口,于是只能吐出輕飄飄的煙霧,隨著風散去了卻也刺激著心懷鬼胎者的神經。 你有沒有因愛生恨過?路星辰是有的。 當你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在你心里就已經死掉了。 所以陸以塵于她來說,是個死人。但諷刺的是死去的遠比存在的令人心傷,忘不了也丟不掉。 喜歡上自己的親生哥哥有什么錯呢?沒人規定愛情要看對象不是嗎?但她知道以哥哥為原型寫色情自慰這件事還是她做錯了。 通往女性心靈的是yindao,yindao連接的是隱秘而禁忌的愛情。 敲門聲響起,路星辰滅掉了最后一根煙。碾破的銀白碎片嘶的一聲無力攤開,房間里的柑橘氣味經久不散。 她只抽橘子味的爆珠煙。 腦科學領域里,嗅覺能喚起人類內心最深處的記憶和情感。換句話說,嗅覺是記憶的另一種體驗。 所以,在路星辰開門的一剎那,撲面而來的柑橘氣味讓陸以塵短暫的放空了,或者說喚醒了 他想起了那個被他藏在深淵里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