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十四】
易清徽去赴宴的時候,知道自己是上了當。 他不明白為什么要邀他來,這場盛宴與他格格不入,來往交流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易清徽這樣驕傲的人,站在這里竟覺得局促他不知道自己憑何身份站在這。 水晶吊燈照耀之下,杯中半盛的紅酒精貴剔透,他盯著手里的酒恍神,遠處聚了一小團人群,那是新人正在敬酒。 他看見戚恬婚紗潔白,挽著別的男人,笑容燦爛。 易學長! 之前硬塞給他邀請函的女生,在這場宴席上尋了他很久,左顧右盼好多圈,終于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女生今日打扮可著實下了功夫,這樣的上流場合,她一身綴鉆銀色系魚尾裙愣是沒讓她落俗,長發綰得精細,襯得五官秀氣的臉蛋更顯俏麗。 她提著裙尾,快步走到了易清徽的身邊,下意識的想伸手挽上去,結果易清徽眉一擰,避開了與她的碰觸。 雖然尷尬,她也揚著笑臉問道:易學長,我找你好久了,戚學姐說想見見你呢。 易清徽冷冷瞟了一眼她,兩人交情其實不深,但他也不想在這里跟她鬧得直接攤牌。 只得長出一口胸膛悶氣,他擱下酒,漠然回道: 我待會就走了。 誒要走了么?可是、可是戚學姐女生似乎沒料到他竟會這么說,盤算好的計劃頓時全數崩潰,眼見易清徽轉身真打算離開的模樣,她忙扯住他的袖角,戚學姐在找你耶 她注意到易清徽眼神的冰冷滲骨,連忙又補上句:她很想見見你哦! 易清徽緘默了一陣,嘆道: 她沒邀請我。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那位盛裝打扮的新娘身上,底里心思隱了個一干二凈,女生根本弄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篤定、為什么這么信任戚恬沒有邀請他。 清徽女生驚得忘了平日里對他的稱呼。 易清徽把她的手拉開,僅此一次,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意義。 清徽! 女生自知敗露得徹底,也不想著隱瞞下去了,氣急敗壞的又攀扯著他胳膊勸道: 清徽,我們也是從小認識到現在了,你不記得我小時候是你鄰居沒關系,可你我同學多年,我的心意你也很清楚,我不是在強求你的喜歡,但但是戚學姐那樣的女人! 她修飾著鮮紅美甲的手指,憤怒的指向戚恬。 她配不上你??! 女生的聲音嚷得并不大,只是刻意全說給易清徽聽的,她的話語直白尖利,憤懣的語調已經在無形中把戚恬鄙夷殆盡。 易清徽抿緊唇瓣,僅吐出句: 我和她沒有關系。 不要再撒謊了!清徽你們雖然藏得很好,可我知道,我都看見了! 女生硬是戳穿了他的謊言。 然而易清徽面上卻仍是冷淡,他望著那抹潔白身影,隨后收回視線,再也沒看向那處。 我再說一遍。他一字一頓,不論你信不信,我和戚恬沒有關系。 他終于正眼看了女生一回,眸底摻著凌厲淡漠,說得堅定: 現在沒有,以后也是。 語罷,易清徽甩開她的糾纏,一走了之。 等、等等清徽!女生焦急的踩著小高跟鞋想追,奈何男人邁開的步伐大,走得又俐落,她追得相當狼狽,最后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囗。 易清徽都不愿在這場宴席上多停留一分一秒,他總是會想到自己的不堪身份。 他匆匆忙忙走出了會場,腦袋渾渾噩噩。 有什么東西揪緊著他的衣領,窒得他呼吸困難,于是轉身步伐慌亂的進了鄰近的衛生間,扭開水龍頭,囫圇的洗了一把臉。 易清徽理不清自己此時的想法,他的喉間泛澀,看著鏡子里的人,越發顯得陌生。 他快不認識他自己了。 若不是憑依著理智死命的抑制,他都不知道在那個婚禮會場上會對那女生說出什么樣的話、又要做出什么荒唐事情。 他竟想著要見戚恬,要帶走她 易清徽關了水龍頭,已經緩了許久,他的呼吸卻仍然紊亂,慣來的節奏竟全部被打散。 胸腔里的苦澀與悶痛糾纏,瘋狂的擰成一塊,翻涌著,叫囂著。 易清徽試圖平復自己心情,忽然聽到門外的細碎聲響: 你怎么會在這?我不是說了么,不許再來找我!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好像很生氣的沖某人吼著:這種場合都還敢來找我,就這么想害我? 文彥我是真的沒辦法,我只能找你了。 接著響起的是女人帶著哭腔的聲音,那個女人哭得似乎很慘,嗓子都沙啞著:那孩子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救救他吧 放屁!男人氣急敗壞的否認道:老子怎么上你老子不清楚嗎?我養了那么多小性奴,誰的日子都算得明明白白,怎么就跟你這野雞搞了一次,一個臭小鬼就蹦出來了?而且那種病怏怏的小鬼頭你也好意思說是我兒子?還想我捐骨髓救他? 文彥!女人哭泣的聲音更大了,文彥,求求你了,他真的是啊,真的是你幫幫我,先幫幫我救那孩子 不過似乎事與愿違,易清徽聽見咚的一聲,是女人被甩開摔到一邊的動靜,而被喚作文彥的男人冷哼了聲扭身就走了。 常文彥! 女人尖喊道: 你今日若是不幫我,我就鬧到你爺爺那頭去,我看他信不信、在不在乎這個曾孫! 你!常文彥聞言果然作慫,今天他辦婚席,賓客都是來頭不小的大人物,這一場要是被攪亂,別說常家的臉能不能掛得住,他常文彥都得被常家老太爺打斷腿,罵他敗壞門風。 媽的!他唾罵著,成,我幫你一回,跟你走就是,以后,不許再來找我! 女人聽言果然不再直嚷嚷,忙扶著墻爬起來,催著常文彥趕緊走。 常文彥厭惡的咂嘴,掏出手機邊走邊打了個電話,可電話撥了許久也沒接通,他煩躁的嘁了聲,腳步聲漸行漸遠,戚恬這女人是喝懵喝到哪里去了,電話都不接、媽的什么混蛋事 常文彥。 易清徽無聲的念了一次這個名字。 而這三個字,與邀請函上的新郎名稱吻合。 他并不喜歡多管閑事,甚至可以說是個相當厭怕麻煩的人。 但那時候,易清徽的第一反應是去尋戚恬。 他輕而易舉的找著了戚恬,他太了解這個肆意妄為的女人了,戚恬曾經無數次醉得七仰八倒的橫在別墅某處,都是易清徽去尋到把她抱回床上。 戚恬酒量很好,但她這人喝起來就停不下,易清徽最煩她這點。 他倒確實是沒料到,戚恬這女人連自個結婚的時候都要喝成這副丟人現眼的模樣,綴著碎鉆的昂貴定制婚紗被她卷得不像話,長長的尾裙皺巴巴的團在她身后,高跟鞋一只甩在門口,而另一只要落不落的在腳上掛著,戚恬緊闔雙眼,縮在窄黑的樓梯間打著盹兒。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易清徽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不該氣,畢竟嚴格意義上,戚恬跟他毫無關系,她嫁了人,在今天辦了婚禮,怎么也輪不到他來生氣。 戚恬。 他上前晃了晃她,想把她喚醒。 唔嗯可戚恬醉得太過,嘴巴里嘟囔幾聲,反手拍開了他的手。 易清徽只好耐下心繼續喊她,這次戚恬算是肯睜開眼睛瞟了瞟他,醉意彰然的紅艷臉蛋綻開了笑容,她支起身,抱住了他。 他擰眉,撲天蓋地的酒味熏得他頭腦發暈。 你還知道我是誰嗎?易清徽去掰扯她的手,想著推開她。 我是誰戚恬卻口齒不清的跟著他念了遍,又抬手捏捏他緊繃著正經表情的臉,你、你是誰 她哪里會想知道他是誰,她只是想抱就抱罷了。 易清徽咬著牙根,艱澀的開口:我喊人送你回去。 不要。 可戚恬偏偏不依不饒的纏上來,醉醺醺的把他摟住,擁得緊緊,嘴巴里卻是念叨別的男人名字: 文彥,快把我抱回去。 易清徽腦袋一熱,竟是抓住她的手,俯身吻了上去。 戚恬毫無掙扎,這女人不能用常理衡量,那樣混雜的環境,她竟還欣喜萬分的迎合著他。 那不是值得回憶的一次性愛,至少對易清徽而言。 他提上褲子時在想,他到底在做什么,這樣做有什么意思。 她高潮時絞緊他的窒息快感還殘余在身體發膚間,那時淅淅瀝瀝的水液包裹著、浸沒了他的理智,但她嘴里的文彥,一直落在他耳際。 易清徽這個人,從前是她的玩物,今晚,此時,此刻,卻成了她新婚丈夫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