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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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比較好吧 戚恬在他懷里說道:干嘛對自己這么苛刻。 她的指尖仍在那兒來回撫摸著,易清徽肩膀一動,伸手扣住了她手腕。 你覺得它毫無意義? 他垂眸看向她。 戚恬:我不是這個意思 易清徽抿唇沉默著,隨后松手,翻身起來,在床下撈起一件襯衫。 他邊穿著衣服,邊語氣平淡的吐出一句:我也不是因為記恨才記住的。 不是記恨那會是什么? 戚恬很想問下去,但眼見他一副不爽的模樣,想想還是收了聲。 當年那事情當時鬧得挺嚴重,她只是單純的想讓他不要一直沉陷在過去的傷痛中。 想著報復嗎? 戚恬看著走向浴室的易清徽,襯衫輕薄,背后一看,能隱約瞧見那道淺色的疤痕它如同一道懲令,在他過往的清貧生活里,狠狠地劃出不堪的痕跡。 易清徽的十七歲,是刻苦勉學的高三,不僅充滿著學業的緊張,還有他人的惡意當然戚恬覺得自己對他做的一切,也算是惡意。 他讀的高中,本來是為了專收戚恬這樣的富家學生而開設的,發展幾年后逐漸放低了門檻。 易清徽是歷年來成績最為優等的寒門學子,學?;ㄙM心力招攬他,也是想著以后能多吸引這樣的學生,給學校鍍金。 不過就是太扎眼了,那一屆學生里他幾乎是壓倒性的出名。 偏偏他這人還孤僻,對誰都愛搭不理,放在別的學生眼里看來,就覺得易清徽是在不屑與他們為伍。 于是事情的導火線,從易清徽拒絕某個女生的告白開始,他的學校生活漸漸糟亂起來:書桌被畫上悔辱的圖畫、黑板指名道姓寫著嘲笑的字句、課本總是不翼而飛或是撕得粉碎 然后愈演愈烈,直到某天放學,有一群男學生堵住易清徽,事情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起先只是言語侮辱,后來動手了,戚恬發現他后背的那個淤青,是易清徽被打的第一次。 而他的自尊不會允許他向戚恬求救。 當然易清徽有向老師反映過欺凌現象,不過老師從一開始的義憤填膺,最后成不了了之學校里有權有勢的學生不算多,但能囂張到這種程度的,也只有那幾個。 資本面前,再優秀的學生都會被犧牲,更何況是一個家境貧苦出身普通的。 但易清徽這人脾性就是相當倔,本來戚恬能拿捏住他,還是仗著給他母親續命的好處,才壓得他低了頭。 那幾個男生手上根本沒有什么把柄,全憑一腔嫉恨在逼易清徽低頭,他低不了,就做得再狠點,還是不肯低,那再狠一點。 有一天,他們拿著刀,把易清徽逼上教學樓頂層。 他們說,姓易的,今天爺心情好,給你機會跟爺磕頭請安,不然你就選是挨刀還是自由落體。 易清徽站在風聲呼嘯的頂層天臺邊際,毫不畏懼的迎上那些充滿惡意的眼神,語氣異常平靜: 你們以為你們現在的權勢能有多長久? 人家囂張跋扈的公子哥們,哪會管他這種聽起來很遙遠的話語,刀尖劃拉幾下逼近他: 哈,裝腔作勢,甭管以后,老子現在只手遮天,就比你這苦嗖嗖過日子的窮鬼好到不知道哪里去。 老子至少能說自己富貴過,你能嗎?能嗎?能嗎?哈哈哈哈哈哈 易清徽在他們尖利的笑聲里保持緘默了一會,隨后搖頭緩緩道: 我不能,我不會允許自己只是富貴過。 對面的幾個公子哥聞言一愣,反應過來后,都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揚,說什么大話呢?!你現在是窮逼,以后也只會是一個沒本事的窮逼! 他早已習慣聽這樣的言語羞辱:倘若我那么沒本事,你們也不會來堵我了。 易清徽單薄的身軀被風吹得有些晃,慘白的臉上那一雙漂亮的眼睛透澈無比,他難得勾起嘴角,顯出一絲笑意: 你們很在意,他說得堅定且足夠嘲諷,在意出身普通的我,身上擁有的東西。 因為你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擁有。 這樣的話太囂張,太傲慢了,簡直就是看不起別人。 領頭拿刀的那個男生,情緒失控的沖上去揮了一刀,易清徽你算什么狗逼玩意?!你以為你本事多大?他媽的,今天爺不砍死你爺就跟你姓! 其他幾個男生雖然沒想鬧人命,可見這情況,也沒敢上去攔。好在易清徽躲得及時,刀劃拉在后背,緊接著肩膀又被砍了一刀。 鮮血涌流,紅刺刺的顏色讓對面的幾個男生意識到情況嚴重,趕緊跑上去抱住亂揮刀的人。這時候易清徽已經被逼到天臺邊沿,一只腳懸在外面,卻沒人能拉他一把。 戚恬就是在這時候趕過來的,一打開頂樓被人故意反鎖的門,印入眼簾的是邊沿上搖搖欲墜的易清徽。 當時嚇得她臉都白了。 她聽說的消息只是說,易清徽被幾個同級的富家少爺帶走了,她知道那幾個少爺德性不咋地,想著好歹是自個包的小白臉呢,怎能由別人欺負,就趕過來了。 哪成想現場情況糟糕到如此,直逼喉嚨的刀、止不住的血,甚至還被迫站到天臺邊沿懸出一只腳,隨便拎出一樣,往外界一傳,都足夠鬧上好幾次輿論風波了。 雖然戚恬及時趕到救下了易清徽,但傷口砍得太重,送到醫院失血過多導致昏迷了,后頭還發起高燒,差點影響到腦子。 而且后來學校的處理也不太盡人意,盡管戚恬出手給校方施加壓力,但那幾個公子哥的靠山是真的雄厚,戚家再怎么家大業大、權勢強盛,也只能搬出名頭唬他們幾下,最后便讓他們轉學處理了。 不過戚恬有打算私下偷偷雇人揍他們一頓,結果因為保鏢跟得太緊,不得不放棄了。 易清徽的孤傲性格好像就是從那時起,開始變得些許內斂了。 戚恬不會看人表情讀心,只是憑著直覺,感覺到這個原本一身驕傲的清俊少年,她越來越看不透了。 浴室的水聲嘩啦啦地響著,戚恬坐在床上發愣,掌間殘留著男人微熱的體溫。 她想,如果易清徽要報復的話,應該早都報復了吧?她自己還被他從深山老家里蒙騙出來了呢。 更何況關于那幾家的消息,戚恬印象比較淺了,但近年來確實被傳得愈來愈落敗,全憑老本支撐著罷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易清徽的摻和。 戚恬嘆了口氣,瞅了一眼時鐘爬下床,找出自己的衣服套上。 穿完后易清徽也沒洗完,戚恬干脆便不等了,反正她不是易清徽身邊什么人,頂多就他的老情人,說得難聽點,甚至可以是仇人。 還是能進黑名單那種。 她利索的收拾一番,然后出門走了。 時間比較早,戚恬尋思著回去自個小租屋洗洗還來得及,結果人剛上出租車,手機來電話了。 她第一次沒接到,在跟司機指路該怎么走,好不容易給司機解釋明白后,低頭一看手機,五個未接電話,還有兩個短信。 第一條是去哪了? 第二條則是戚恬??! 完蛋,竟然發了兩個感嘆號耶。 明知危險臨近,一把刀都懸在她頭頂要落下了,戚恬卻沒心沒肺的想著,或許這樣讓他一直記恨她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