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舊宅
		
		
		
		    
2.舊宅
    我家所在的小鎮叫金蜂鎮,說是鎮其實并不是一個繁華的地方,近幾年人口也搬遷得差不多,只有主街還有些許的人流,其他地方都悄然無聲,就連象征著小鎮的蜜蜂標識也生滿銹跡。    關于蜜蜂這里又有許多種說法,有人說金蜂鎮因為產出蜂蜜而聞名,又有人說是一個名為黃金蜂教團的宗教組織,但這個組織在我出生后幾乎銷聲匿跡,我又早早離家,真實性有待商榷。    我順著街道慢慢往下走,我過去的家就在這里,一棟三層帶院子的小房子,院子里有幾棵海棠樹,本來還有小灌木和花卉,然而多年不曾有人居住,雜草恣意生長,我試著走進去,野藤劃過腳踝,火辣辣的疼,小蟲子從藏身地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見狀,我想著哪天請個專業團隊來收拾一下。    想到這點我不禁啞然失笑,只是來金蜂鎮看看,斷絕自己和這里的最后聯系,就算收拾了又能怎么樣,沒有人居住,雜草和昆蟲會迅速占領這里。    想到這里我退出院子,打開了房子大門。    多年未見,塵封的空間里飄蕩灰塵,餐桌上還擺放著餐具,落日余暉透過窗欞,溫暖地鍍上金邊,如果不是灰塵和似有若無的霉味,仿佛還有人居住于此。    我以為我會對此感到陌生,但舊宅里的一切仿佛還發生在昨天,她從烤箱里端出餅干和烤rou,我就坐在這里,餐桌上,熱牛奶的香氣還在這里,我試著抓住過去,但越是回憶就越有惆悵涌上心頭。    我的房間一如離開時的陳設,或許是因為空間密閉,這里反而沒有太多的灰塵,被褥還有太陽的香氣,我從床底下抽出兩個大鐵皮盒子,里面裝滿了我小時候的玩具,還有些吊墜之類的小玩意以前特別喜歡金燦燦亮閃閃的裝飾,我把它們拿出來一一端詳,不知不覺間已經太陽落山,天際還留有一點橙色,但很快就會夜幕降臨。    我本來是打算去A城里住宿,但想了想,在這里休憩也不錯。    水電都能正常使用,有點灰塵但不臟,她在去世前曾打掃過這里,睹物思人,不免唏噓。躺下之后,看著些許斑駁的天花板,我隱隱覺得我并不屬于這里,過去不是,未來亦是如此。    明天,最遲晚上,我對自己說,就離開金蜂鎮。    這一覺我睡得相當舒服,或許是夜晚的燈光引來了鄰居的注意,第二天一早,我還在睡夢中,卻聽到了敲門聲。    也許是她認識的人,我不想錯過了解她的機會,匆忙披了件外套出去。    門外是一個青綠色頭發的少年。    不是那種殺馬特的熒光綠,我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想到了森林和湖泊,清秀如森林之子的少年,他見到我也有些意外。    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形象,凌亂的睡衣外套了一件不合身的大衣,蓬頭垢面還穿著拖鞋。    我一時間覺得很不好意思:抱歉    他反而向我道歉:對不起,我只是    我問道:是來找她的嗎?    我沒有說出名字,但他顯然明白我在說誰:不不不。    他急著否認,我來找你,說到這里聲音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和顫抖,是你真是太好了。    他抬眼看著我,有些拘謹地微笑著,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霧蒙蒙的紫羅蘭色,過去的記憶逐漸復蘇。    我叫出了他的名字:燐。    他露出羞澀的表情:能被記住真是太好了。    我沒留意到他的反常之處:說什么呢。    燐是我小時候的玩伴,不過他家住的離這里很遠,家里人似乎并不怎么管他,大冬天也穿著單衣,我也并不是同情心泛濫或者,但結果就是我把我的一些舊衣服還有錢財塞給他,她當時也有反對,但看我一臉決然,到底沒說什么,只是提醒我別太過分。    我一直不明白她說的過分是什么意思。    只是在很久之后,我也踏上社會,才理解一二,善意真的是好事嗎?我真的幫助了燐還是說那只是我自以為是的一廂情愿?    高高在上的施舍者。    我不愿意承認,但我的確樂于扮演這樣的角色他人的痛苦讓我明白此刻的珍貴,我學著掩飾真實想法,而燐又讓我想到了不堪回首的一面。    是人本性如此,還是只有我如此?    燐提醒我:怎么了,殿下?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我大受震撼,小時候我沉迷于公主王子的游戲。    不,我才不要當什么公主,我是王女,然后當上女王。    此后燐便一直稱我為王女。    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個稱呼讓我覺得不自在:不,那是以前的玩鬧叫我輝夜就好。    燐似乎有些不解:可您本就是王女。    什么?    他還是依了我的意思稱我為輝夜。    我提議出去走走,他沒有拒絕。    那,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    我覺得燐不是那種在意我外貌的人,但穿睡衣出去未免過于失禮,我換好衣服,發現他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連腳步都沒挪動一下。    這也太實誠了!    我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燐,你有女朋友了嗎?我狀若無意地提了一句。    他果然漲紅了臉:不不不,沒有。    我放肆地大笑起來,他也意識到我在揶揄,連耳朵都飄起緋紅。    我和他邊走邊聊,說是聊天,基本上是我提問,他回答,我對金蜂鎮的記憶已經很淡漠了,途徑一棟小院子的時候我倆都沉默了。    墻皮斑駁,長出黏膩濕軟的菌類,后院里的雜草已經有一人高,枯萎灰敗。    我率先打破沉默:是虛吧。    這么多年過去還是沒有變嗎,小鎮在向前奔跑,他卻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