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傳信
38.傳信
這天下了點小雨。 皇帝的寢宮院子里,一個少年躲在樹上張望了一陣,略有些狼狽地跳了下來,俊秀漂亮的臉上沾了一丁點泥。他是翻墻過來的,四下看看,認出了這是哪里。 先在這里待一會兒吧,他們找不到人應該就會離開,到時候自己還能回去上課。 他如此想,走到偏僻的宮墻下的角落坐下,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些聲響。他從墻后看了看,認出了造訪此處的兩個身影。 這兩個人他都認識。前面的是禮部尚書崔子宣,他長得好看,愛穿寬袍大袖,有些風流氣度在身上。他的畫像在京中流傳,一看便知。 后面那個清瘦一點的俊美少年,是他在圍獵時見過的南宮兄長的師弟。 他們來此做什么? 李棠宴和崔子宣在和貴妃約定好的時間來到宮中,給皇帝看診。 進宮沒幾步,崔子宣就覺得不對勁。雖然說貴妃已經做了安排,他們進宮算是隱秘,但一路上也未免太過平靜。 平靜還不好嗎?崔子宣也說不上來。他雖不確定朱康對皇宮的掌控到了何種程度,但總覺得不該如此順利才對。以貴妃的能力,真能瞞過朱康將兩個人送進宮給皇帝看??? 今天未必能順順當當回去。他對李棠宴說。李棠宴點點頭,她本來也知道這次進宮有風險的。 他們順利地見到了貴妃和皇帝。 貴妃是好看的,就像李棠宴在戲里見到的帝王寵妃那樣的白皙年輕,但她又多了一絲與眾不同的英氣。 見到李棠宴后,貴妃不由眉頭微皺了一下。李棠宴清楚,自己又沒皺紋又沒胡子,她見了不信任也是正常。 不過貴妃并沒有多說什么,帶她去見了皇帝。她如今獨自困在宮中,能接觸外面的渠道并不多,不信太醫院,就只能相信崔子宣帶來的人。 皇帝昏迷著,顯而易見地消瘦了很多。 圣上應是中了一味慢性毒藥。李棠宴的醫術在師門看不過眼,但和山下尋常大夫比起來還是有些妙處,她檢查過皇帝的情況,很快有了判斷。 李棠宴看到貴妃皺起了眉。 我不能解此毒,但可以壓制一時,先讓圣上醒來。她又說。 那 貴妃正要開口就被打斷了,她那名貼身宮女匆忙走來,俯身對她耳語了幾句。 貴妃當即變了臉色。 朱康已經帶人過來了她有些澀然地開口,對李棠宴和崔子宣說。 崔子宣和李棠宴互相看看,心道果然。 我會盡力保你們周全。貴妃又說?,F在就是讓他們離開也來不及了。 崔子宣多少有點不快,誰的命也不值得他冒險,貴妃叫他們過來,只怕也并非預料不到走露風聲的結果,只不過心存僥幸罷了。 在朱康來之前,將陛下喚醒吧貴妃道。 李棠宴點點頭,思忖了下,取出銀針開始下針。 不多時皇帝咳嗽幾聲,悠悠醒轉。貴妃大喜過望。 時間緊迫,待皇帝清醒些,貴妃抹抹淚將近日發生的事說與他聽。 皇帝雖然虛弱,但還是認真聽著。他雖然糊涂了大半輩子,事到如今責任感還是有些的。 原來如此我醒來的事,先不能讓朱康知道?;实巯肓藭赫f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聯系上南宮照 他能仰仗的人并不多,如今想來也是心酸。 這貴妃張張口,還是說出了下半句,如今又有誰能傳信呢? 她寄希望于皇帝醒來能改變局勢,但皇帝也 殿門外傳來細碎的聲音,宮女眼神一變,低聲道:外面有人。 門從外面打開,響起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 我可以去。 進來的少年衣著錦袍,相貌清俊,是那個失了母親庇護的四皇子蕭錦。 皇帝瞇著眼,認出了這是他的嫡子,示意他走近些。 他因為年齡的原因看起來小小的,但神情認真。他恭敬行了一個禮:兒臣聽到了父皇和貴妃的話,我愿去往廣陵給南宮將軍送信。 你來的時候,有沒有人看見你?皇帝問道。 蕭錦搖搖頭。兒臣是無意間闖入此處,無人發現。 看著他臉上的泥,眾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知道出宮的幾條小路,出宮后我可以聯絡一位在禁軍任職的舅家兄長,一同前往廣陵。我以皇子身份,帶著父皇的口諭和信物投奔南宮將軍,他就可師出有名,起兵伐朱。他雖然年少,說話不疾不徐,讓人另眼相看。 貴妃也不由多看他幾眼,這個四皇子在宮里沒什么存在感,但他說話時那種姿態的的確確讓她想起了那個女人。 皇帝看了他一會兒。 既然如此婉華,你帶他去取兵符。 蕭錦愣了愣。當皇帝和貴妃以為他是年齡小害怕了,他一撩袍子,半跪下來。 兒臣定不辱命,一定送到南宮將軍手中。 他的言行,連皇帝也有點觸動記憶,想起了他的皇后。 殷皇后的父親就是他的太傅,她家里幾代都是帝師。出身這種人家,殷皇后德容言功,禮樂春秋,渾身寫滿一個清貴。 皇帝在她面前,常有種她是個圣人,自己不上臺面的錯覺。但她是他的皇后,他才是皇帝啊。他對殷皇后敬有之,畏有之,更多的是疏遠。殷皇后也沒學過怎么討夫君歡心,她大多數時間就在自己宮里讀書,直到纏綿病榻仙逝,也不過三十多歲。 皇帝的兵符藏在宮中隱蔽處,他將位置仔細說給了貴妃。 貴妃神色變了又變,答應下來。 貴妃和四皇子走后,皇帝毒性未解,精力不濟,不久就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不過他就是自己不昏倒,李棠宴也會施針讓他睡過去。 放皇帝躺下后,崔子宣和李棠宴就干脆坐下等朱康過來。 崔子宣心里已經編好了幾套和朱康虛與委蛇的話。其實他也有點奇怪,就算朱康知道了有人入宮給皇帝診治,也不至于反應這么大,尋個由頭把他們扣下就是了,何須親自帶人過來 一陣異香隨著微風而來,碎片的記憶在李棠宴眼前恍惚翻涌。朱康已經到了。 李棠宴見過朱康幾次,他中年人模樣,沒留胡子,因此臉上很干凈,總是穿一身顏色鮮明的華貴錦袍其實看他手下的花祿等人就知道他的品味是十分浮夸的。只是這一身香氣還是令李棠宴作嘔,但她克制得很好。 貴妃走了?朱康笑瞇瞇地開口,好像聊天一般隨意。 所以今天是怎么了,都來看望圣上? 他的目光在殿內轉動。 崔子宣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朱康的注意力并不在皇帝身上,也不在貴妃,更不在他崔子宣 他幾乎剎那間明白了朱康真正的來意他是沖著李棠宴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