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懷抱
2.懷抱
不大的小屋里,霧嵐的掌門褚嬰坐在木桌旁邊自斟自飲。 他看了一眼門外灶臺邊忙碌的阮霓衣。 他的徒兒花一樣的年齡,身著水紅裙衫,身姿如柳。纖纖玉手拾起盆中洗好的芫荽瀝干,再放在案板上細細切碎。 一口酒液咽下,喉嚨幾不可見地微微滾動。 阮霓衣將調味汁調好,轉過身把碟子端向桌子。褚嬰已經收回了目光。 別喝那么多酒了。 阮霓衣放下碟子,教訓眼前比她大十多歲的男人,倒像她才是師父。 褚嬰沒說話,只是端起桌上的酒盅又抿了一口。 阮霓衣愣了一下,氣鼓鼓地甩頭離開了。 這當,門外一陣熱鬧,是南宮照和李棠宴回來了。 李棠宴跑到灶臺邊瞅瞅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讓阮霓衣趕進了屋。南宮照搖搖頭,拉著李棠宴的手坐到了褚嬰旁邊。 阮霓衣比南宮照還要小兩歲,但一向是師門中的一霸,其他三個對她可以說是敬愛有加。 見桌上有酒,南宮照起身走向櫥柜,給自己也取了一個酒盅,然后想了想,又拿了一個。 一個酒盅被放在李棠宴面前。 阿宴也可以喝點了。 清亮的酒水落進杯中,李棠宴眨巴眨巴眼??纯磶煾?,師父一臉事不關己。李棠宴扁扁嘴,拿起酒盅。 試探了下,他仰起脖子就一飲而盡。 咳咳咳啊咳咳臉紅出汗,一股辣意沖得他咳得停不下來。 南宮照連忙靠過來拍他的背,好笑又無奈。 傻不傻,就不能先嘗嘗? 李棠宴撅著嘴,委屈巴巴地不說話了,再也不敢靠近那酒盅。 又坐了一會兒。 什么時候走?褚嬰放下酒盅,問的是南宮照。 南宮照正挾了顆花生,聞言沉默了一會兒。 下個月。 褚嬰點點頭。 這兩個人心照不宣,旁邊坐著的李棠宴卻是一愣。什么意思,師兄要去哪? 他還說下個月帶自己去山下看戲呢。 但師父和師兄都沒再說話,李棠宴也沒有開口詢問。 這天夜里,李棠宴又夢到了那個已經夢到過百遍的場景。 李棠宴來到霧嵐山后,時常做一個噩夢。 夢中火光滔天,到處盡是哭喊聲,家人四散逃離卻求生無門。柜子里、夾墻里的珠寶掉落一地。一個小女孩被藏在死人堆里,看著她父親在眼前倒下。 李棠宴每每從哭叫中醒來,淚流滿面,清楚地知道那并不只是一個夢。 他有一個秘密。除了他只有師父知道。那就是他,其實并不是他。 那時師父救了小女孩,把她帶到山上,收她做弟子,并囑咐她萬萬不可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 這個噩夢一直伴隨著小時候的李棠宴,直到有天,師兄來了,笑她是個哭包,竟然做夢也會哭,哄她睡著。李棠宴醒來,發現師兄還倚在她床頭睡著。 從此這個噩夢便奇跡般地不再出現。 李棠宴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卻又夢到了那場景。 她大口喘息著坐起,這次卻沒有人來安慰她。眼淚一顆顆落下,染濕了被子。 夜里寂靜,窗外偶有風吹過,窗欞颯颯作響。 誰不是獨來獨往? 她只有自己一個。 還這么愛哭啊。 李棠宴吃驚地抬頭,淚水也忘了擦去。她看見不知何時被打開的門口,抱胸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他只穿著單衣,顯然剛剛還在休息。 李棠宴不自覺地咬唇,克制眼眶中的淚水,眼淚卻更洶涌地掉下來。 男子朝她走來,在床邊坐下。 師兄 小師弟撲進他懷里,淚流不止。南宮照有點驚訝,隨即寵溺地笑笑。 他揉揉懷里的小腦袋。 還以為你長大了呢 李棠宴沒說話,一抽一抽地,淚水浸濕了南宮照的衣襟。 別哭了,師兄在呢,乖乖睡吧。 你你要走嗎?李棠宴忽然問。 南宮照愣了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良久,他嗯了一聲。 那還回來嗎? 沉默。 還回來嗎?李棠宴又問了一遍,聲音里再次染上了哭腔。 南宮照抿唇,緊了緊手臂。 師兄答應你,一定回來。 李棠宴得到了承諾,才放下心來,趴在南宮照懷里吸吸鼻子,找了個合適的姿勢,慢慢睡著了。 南宮照無奈地輕笑,真是小孩子。 而令南宮照沒想到的是,先離開霧嵐山的不是他,卻是李棠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