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入夜,窗戶
55· 入夜,窗戶
自毀情緒,極端且陌生,紀婉卿無法將這一詞匯和鐘鈺聯系起來。 很快到拆線的日子,她站在等候區,看著應蓮給男人做最后的處理。 先取下切口上的敷料,隨后酒精消毒,用提起線頭將埋在皮下的線段拉出針眼之外少許,在該處剪斷,又以鑷子向剪線側面拉出,逐個往復,直到全部線頭拆除。 紀婉卿只是看,就覺得疼,透過室內鏡的折射鏡像,黑發男人毫無表情,仿佛那個在拆線的并不是他。 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紀小姐既然擔心,就靠近點看嘛。應蓮戴著厚實的口罩,輕佻的聲音嗡嗡得略顯不真實。 鐘鈺聽到后,驚喜回望。 cao你大爺的,最后一根線了。應蓮沒想他會動,手上差點失誤。 紀婉卿情急道:鐘鈺,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鐘鈺沒敢說話,默默轉回去。 噢喲,小可憐兒,應蓮幸災樂禍想著,嘴上道:沒事沒事,線拆完了,沒留疤。 即使他這么說,紀婉卿臉色仍是不好,她想假裝看不見鐘鈺受傷的脆弱神情,可怎么也躲不開。 如影隨形,固執笨拙,卻深情。 一晃到了晚上,鐘鈺吃飯速度比前幾天更慢,幾乎是數著米在吃,還時不時抬頭看她,似乎有話要說。 說吧。紀婉卿嘆氣。 傷口好了,可以一起睡。鐘鈺眼里閃著光。 紀婉卿一愣,嘀咕敷衍過去,明天,明天一起睡。 明天。鐘鈺重復著,好。 或許是因為守得云開見月明,他吃完最后一顆米,收拾洗碗,沒有黏蹭,乖乖離開了。 明天要怎么辦啊,懷揣著這樣的心思,紀婉卿今晚睡得并不踏實。 指針剛過零點刻度,她隱隱聽到了屋外窸窣聲響,起先念著會不會是鐘鈺,后來迷迷糊糊地否定了所想,就是害怕阿鈺會半夜鉆房,提前沒收了男人的鑰匙。 索性動靜很快消停。 身心疲憊了幾天的紀婉卿在良長寂寥后,再度嘗試入睡。 她何嘗不想他呢,習慣了他的臂膀,他的體溫,一個人的被窩發涼。 算了,起來煮點東西吧,紀婉卿無可奈何地起床,腳剛剛踩進拖鞋,眼角余光窺見陽臺上模糊陰影,瞬間驚愕,心跳驟停。 公寓在四樓,所以未裝防盜窗。 男人的面容沐浴著涼凈月光,臂膀撐開扶住窗欄,高大身軀微微佝僂蹲立在窗戶窄細的邊緣。 夜風吹拂起他額前細軟發絲,裹挾一聲輕喃。 婉卿姐。 熟悉的聲音傳來,神經開始不可控制地松懈,但理智卻在瘋狂叫囂著,提醒她眼前的男人有多么危險。 呼吸,呼吸,最終紀婉卿腦海里只剩下這個詞,她大口喘息著,竭力克制不讓聲線顫抖,害怕刺激到鐘鈺,任何結果她都害怕。 阿鈺,你先下來 唔。鐘鈺沒有任何遲疑,身形矯捷躍下陽臺。 幾乎同一瞬間,紀婉卿奔過去,重重關上窗戶,鎖緊,懸著的心落地。 明天了。鐘鈺聽起來很高興,帶著點急迫感,明天過七分鐘。 他想去摟紀婉卿,意外發現她哭了,痛苦的眼淚滴落在鐘鈺的手背,一滴,接著一滴,鑿穿頑石。 為什么,為什么要做這種事?紀婉卿站不穩,無所適從的她擋開了男人的手臂,頹然倚靠著墻壁跌坐下去。 門沒開,我怕鐘鈺有短暫的空白,隨后捧出最純粹的答案,怕婉卿姐等我。 他怕她等他,想他。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