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盡力
22.盡力
吵什么吵?傷得不夠嚴重?不許行禮!有本將軍在,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禮!邢麓苔正在屏風后照看幾個腿上咬傷嚴重的士兵,聽見外面行禮的聲音怒火直燒。剛從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比起皇帝強塞進來的夫人,他更在乎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外面好幾個傷情都不輕,看到這般景象還讓人行禮,好一個驕縱膚淺的女人! 將軍的怒吼鎮壓住全部人的聲音,原本嘈雜的驛站內頓時安靜下來,連剛才笑瞇瞇的軍醫也收了表情,對夏松夢拘謹地伸出手。小的冒犯,不知是將軍夫人,這等小事還是讓我來吧。 夏松夢聽不得他后面那句,嘲諷之意刮得她眼皮酸疼。忍了又忍,她推回軍醫的手,小聲回答,不打緊,我想出一份力,還請您成全。況且,這里實在人手不夠,就讓我來吧。 軍醫還是不肯動。邢麓苔治軍嚴謹,她的話現在還算不了數。若這是在侯府,饒是她脾氣再好也是要翻臉而去的,可是現在她是真的想做點什么。傷病躺在地上呻吟著,她沒辦法視而不見回馬車里坐著。硬著頭皮走到屏風前,她開了口,將軍,是我。我燒了藥水,提進來給將士們分發完就走,懇請將軍成全。 邢麓苔不喜她,方才涌起的厭惡沒有消退,但確實缺乏人手。沉默了一陣,屏風后傳來一句斬釘截鐵的去。 夏松夢松了口氣,轉身示意將士們能坐的都坐下。將軍同意了,我馬上將藥水分發給你們。大家都辛苦了,往后見到我不必多禮。 將士們紛紛應了,坐下休息,輪流接起夏松夢遞來的藥水一飲而盡,默默記下將軍夫人穿梭人群中遞去一碗又一碗藥水的身影。 夏松夢分完一桶,還有不少人沒喝到。她又回去煮了一鍋藥水。一個人走在黑黑的過道里,她竟也沒覺得害怕。 剛剛真是好險,差點以為要親手送藥給邢麓苔了幸好有人幫我端進去了,要是跟他面對面,還不知道又要怎樣出言辱罵我了夏松夢邊走邊想。 如果她對細節的觀察足夠敏銳,她應該發現,那只接過碗拿進屏風后的手,和拉她起來的手,在指甲上相同的位置,有一個被重物壓出的淤紫,只是顏色已經淡了。 燒完一鍋防動物疫病的藥水,軍醫也沒跟她客氣,笑瞇瞇地讓她再去燒些驅寒氣護筋骨的藥水。她甩著酸痛的胳膊回去連煮了兩鍋,又一一分發了。等所有將士們飲畢,有些人已經疲乏得躺在地上睡著了。 夏松夢走出驛站,抬眼看了看天空。后半夜云層被風吹散,天狼星已經去往西天。遙遙銀河燦爛依舊,只有夏松夢,已經與出嫁前那一夜不再相同。 遠處,被雪封住的山巒在月下露出冰冷的鐵骨,沉默以對亙古不變的星空。鐵蹄踏遍的荒原從山腳下延伸過來,夏松夢低頭,看到自己一雙繡花的鞋。剛剛在驛站里忙出一身汗,這里沒有水,也沒人伺候她洗澡。站在遼闊的天地與雪原中間,夏松夢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她突然感覺到了自己。 沒有下人侍奉,也沒有會打人的邢麓苔,雙手酸痛著,心卻輕盈起來。席卷山間雪草上冰的風也吹過她的領子和頭發,她微微露出笑意,被暗處觀察的人盡收眼底。 站了一會兒,后半夜風越來越冷,夏松夢趕緊收回心思上了馬車。邢麓苔沒來車上睡,她想著那片景色,對北境似乎沒有那么抵觸。連日來邢麓苔帶給她的威壓感也變弱了,夏松夢舒服地長出了一口氣。 躺下沒多久,夏松夢便睡著了。再醒過來時,邢麓苔又回到了車上。馬車顛簸著前行,應該是走出了那片荒原,今日的顛簸更甚于昨日了。見到邢麓苔,她條件反射似的夾緊了雙腿,扶住座椅,生怕又滾到他身邊去。 許是對她昨晚分發藥水的表現感到滿意,他見夏松夢醒了,沒再說譏諷她的話,也沒有碰她,只是換了個姿勢背對著她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