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千里兮共明月
隔千里兮共明月
蛩鳴雁唳。 軒窗之外,低懸著一輪北地獨有的,素輝清冷的月,浸透了千百年來戍客思婦的幽情。 阿姁編著葛屢,偶爾抬睫,一句古語在心頭閃爍:隔千里兮共明月。 她此身在處,距雒邑千里有余。來時,一路在心中默默計算里程,漸行漸遠,只覺輕飄飄,仿佛自己只是一縷離魂,原身仍在雒邑。 柴門響,是樊娃夜歸。 叔齊在驛站,尋了牧馬的差事,樊娃則到驛站旁的酒肆賣唱。 驛丞偶爾窺得阿姁,驚艷,重金聘她去當壚。叔齊與樊娃商議,覺得她還是不拋頭露面好。 阿姁是家中唯一青年,反而要仗長輩養活,殊不自安,也非長久之計。記得幼時在九疑山,跟著孃孃學過制葛屢,又拾了起來,積錢,預備置一臺織布機。 她制的葛屢花色巧構,很得當地愛美女子的喜愛,雖不甚結實,買家絡繹,甚至有遠自易州城內的定購者。 樊娃食夜宵,也給她送來一分,用過就睡吧。 好。 靜臥下來,不只是疲憊,膀子脖頸亦酸痛,手指長繭后,倒不紅腫起泡了。皮膚不適應粗麻布衣,仍時時生紅疹。 照這樣的積蓄速度,她還須四年,才夠買織布機。 四年后,我就二十四歲了,她想,離開阿兄也就六年了,人變老真是很容易,很快就不是美少女了,實在可惜。 她翻個身,背對月亮,決定不再想千歲。 再買一頭羊來養? 這里成羊價昂,羊羔卻很便宜,因為羊羔不易成活,養殖風險大。 她買過兩頭,都是才喂到膘肥,就莫名其妙死掉了,著實打擊人。驛丞幫忙看過,說是有人投毒。阿姁懷疑,投毒的就是驛丞本人。 因驛丞有次悄悄對她講:我鰥居許多年,自在慣了,沒有續弦的打算。若你肯每月共我眠上三五夕,那此間就沒人敢欺侮你了。 阿姁不由得好笑,從天子侯王那里逃出,難道是為了和亭長無賴茍和?有官職的人,強jian是不敢的,惟有使些小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