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鳥飛出湘妃廟
煞鳥飛出湘妃廟
姬九夜半逝。 朝霞未聲張,芳浴妍妝后,在他的病榻之側仰藥自盡。藥性激起的漣漪散盡,容顏平靜下來,恬柔一如生時。 清晨,千歲看到姬九臥室門扇上插著一束蒼黑的鳥翮,意識到不祥。 阿姁亦逐日陽起,只著一領小布袍,赤足披發,睡眼朦朧,喊著耶耶、孃孃,即欲推門入。 千歲伸臂攬回她,等一下。 阿姁的雙眸驀地清醒。 千歲替她抿發,溫柔道:你孃孃吩咐過,你以后要聽我的話。 阿姁回首,亦注意到那煞氣洶洶的鳥翮,問:我孃孃他們都死了么? 千歲頷首,你怕么? 阿姁垂睫,慢慢軟化在他懷中,似一顆甜香馥郁的糖丸,以后全要仰仗阿兄了。 焦夫人抵達時,廟中已掛起魂帛。 她瞥見,摘去釵環,方下車,緩步至帛前,吟道: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又問:劉氏呢? 千歲答:已殉死。 焦夫人清瘦的面龐上,唇角牽起鄙色,她這是怯懦,不敢面對我。她還有個女兒,在哪里? 蒼奴拖來不情愿的阿姁,輕向前推,去,拜見夫人。 阿姁反而奔到千歲身側,小犬般依依,抱住他的腿。亮潤的眸子望向焦夫人,充滿警惕。 焦夫人道:劉氏固然可惡,這女孩畢竟是先夫的血胤,我也只得勉為其難地認下她了。 千歲問:夫人會待她如親生么? 焦夫人反問:你能做到視情敵之子如己出么?我承諾供給她衣食,使她不至于流離凍餒,已如同在自己心上插一根梗刺,你還期待我怎樣大方呢? 千歲道:夫人既如此為難,我可以收養她。 焦夫人微訝,問阿姁:你愿意隨我返廣信,還是跟從楚大王? 阿姁道:我跟著阿兄。 焦夫人感到興味,你雖小,也是女子,應該明白,男人的心思最齷齪。他不會白白養大你。 阿姁問:你會待我如親生么? 焦夫人道:我之寬容,已被你父親的背叛、你母親的侵奪消磨殆盡,沒有多少慈悲給你。你跟著我,唯一的好處大概是不必媚人求生。正經女子的路,總是九苦一分甜。 阿姁想了想,道:那我還是跟著阿兄。 焦夫人點頭,朝停靈處走去。 * 蒼奴駝背負著冷月,在河邊喚,聲氣衰頹如廟中啞鐘。 阿姁自荷葉下冒頭。 又在采珠? 阿姁擺首,阿丈,我們留在此間,漁樵蜂珠為業,也可以生存的。 蒼奴嘆氣,我年紀輕些,或許可以,然而我老了,只想回鄉了此殘年。 阿姁繼續孩子氣,我獨個生活也可以。 蒼奴咄之,不要任性。明日我隨焦夫人歸廣信。你跟著楚大王,形勢比人強,太驕傲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