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地
拍攝地
國內的廠牌說是廠牌不如說是crew。 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起,發歌了互相幫忙轉發,出事了成群結隊出diss,看著像拉幫結派,實際上當然也是,但這種拉幫結派有江湖義氣在,圈外人難理解,注定小眾文化。 Morty作為廠牌制作人,外頭的活兒接是接,但自家人的事兒一定擺在第一位。 cypher,大事中的大事,對外展現精神面貌的,很看重,beat他在初秋那會兒就做完了,柯非昱最早交了詞,錄音那天他正好監棚,一聽完,轉頭就往群里發消息。 老K蠻兇。 確實兇,耍狠這么多年,功夫全在心里,發出來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當作flow教科書反復鉆研咀嚼。 老手了,開頭就放招,大招。 太拿人了,特別懂怎么抓人耳朵讓人跟著拍子走,有自己的特色tone,技術流的天賦選手,光憑倆韻母就能從頭跌宕到尾,一氣呵成到不給人喘口氣說牛逼的機會,等被腔調秀一臉了才反應過來。 厲害啊。 所以沒別的,就是帥。 整個cypher的調性在他這兒就定下了。 MV排三個場景,光天化日沒情緒,烘托氣氛都靠黑夜里,第一場拍攝地是商圈,十幾個人站著,背后倚仗萬丈CBD,近處舉全廠牌之力,狠貨依次排開。 豪橫,顯財氣。 搞的就是悍匪那一套。 圍觀的路人不少,好奇,迫于一種黑社會的駭人氣場又不敢靠近,隔五米遠遠看著,琢磨,拍什么呢。 在距離約定時間還差半分鐘時,打頭陣的柯非昱到了。 十月底的冷空氣殺來,他還不慌不忙活在另一個季,Cav Empt軍工薄夾克疊著白色帶帽衛衣穿,松垮垮的的,拎拎衣領,半縮著脖,手邊拖個行李箱游蕩過來。 當時所有車屁股組了個圈兒,后備箱打開,人往里頭坐,就等他一個。 Rison瞇著眼睛抽煙,沒說話,Morty把他車鑰匙扔過去。 聽說你演出七點結束,現在幾點?十點。飛機就一小時吧? 柯非昱拉了口罩,坐下,一手接過鑰匙一手把帽摘了,把壓塌的頭型抓起來。 兩個半小時。 再糾正他: 高鐵。 趙闕揉揉耳朵,問對面sao紅法拉利里的西別,他說什么呢? 幾個人呆呆的,你看我我看你,不清楚是個什么情況,倒是頭腦最不靈光的趙闕先領悟了,說老K,你就算提輛車也不至于消費降級成這樣吧,缺錢花嗎? 不缺我還用跑商演? Morty嘖一聲,嫌棄地從臉上摘下趙闕噴出的瓜子殼,彈回去,轉頭問Rison。 哥,你倆常一塊兒上山你肯定知道,他這個癥狀多久了,不行的話就送醫吧。 柯非昱伸腳就要踹。 趙闕到這時已經不驚訝了,想得很明白。 沒事,欠錢沒事,你說個數,我回家找我爸要。 好了好了。 Rison趕緊叫停。 人有持家的想法是好事,再嘰嘰喳喳誤會下去,待會兒把暴脾氣炸起來誰都攔不住。 旁邊都是人看著,你倆還在這鬧,像什......沒訓完的話被遙遙傳來的爽朗女聲打斷了。 還真是你們啊。 幾個人轉了頭,同時嚯一聲,喊安妮姐。 Rison招呼她。 打哪來的。 剛在商場聽人說這兒豪車一字排開很酷炫,你們不是說這幾天要拍MV嗎?我尋思過來碰個運氣。這不,巧了。 西別看她兩手空空,一個人逛? 不逛,來踩點。 踩什么點??? 趙闕問出口的下一秒,柯非昱打了顆喉糖到嘴里。 這傻逼怎么什么都好奇,估計別人拉泡屎他都要湊上去嘗嘗咸淡。 喏。 袁安妮用手指后頭廣場,看看廣告在哪兒播。 見趙闕疑惑,想繼續往深了問,袁安妮也不吝嗇解答,反正也是熟人,只是出于某種惡趣味的調侃心理,她先往柯非昱那兒望一眼,笑。 能說吧? 一句話,三個字,附近看不見的耳朵立馬轉了風向。 明面上找不到影子,該調設備的調設備,該開玩笑的開玩笑,嘻嘻哈哈各做各的,一個都沒往這里看。有意的。 三秒后,柯非昱聳了聳肩。 趙闕的后頸在第四秒麻了一下,條件反射抓一把葵花子過去,嗑瓜子嗎姐? 嗑。 慶幸得此回應,趙闕趕緊把兜里的瓜子都貢出來,給,都給你。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很殷勤。 袁安妮笑嘻嘻地,捻起一顆就要往嘴里送,你有求于我??? 尖殼抵唇,夜風呼呼,咸咸的,這才后知后覺里頭諱莫如深的貓膩。 是聽說要死不活過。 她也親眼見過。 硬是被拖來飯局的,渾渾噩噩,人在神不在,行尸走rou。 因為年輕,分個手跟丟了半條命一樣,垮了; 也因為年輕,恢復得快,后來該發的歌發,生活重回正軌,魅力沒耽誤釋放,酒吧夜店照樣有他玩世不恭的身影,偶爾興起到DJ臺上玩玩,底下就一陣一陣的sao亂。 安保很難展開工作的,特別招女孩兒稀罕。 還是不羈,還是自在,從沒被傷過心,一身的驕傲。 但現在,袁安妮有點摸出頭目了。 到底因為年輕,面上藏得又好又周全。 她的名字不能提? 來這么一句后,袁安妮用肩膀頂一下趙闕,K子都沒什么反應,你那么緊張干嘛,好像是你和姜姜有過一段似的。 Morty說你們分了有幾個月了吧,她長什么樣我都忘了,哎呀K又不是被拋棄的流浪狗還眼巴巴等主人,婆婆mama的,像什么話。 西別用中指扶眼鏡,咳兩聲,看眼色。 應該不會的哈,現在都冬天了。 兜里的煙已經掏出來了,柯非昱用手擋風打火,見四下都在等他反應,他先笑一下。 Morty見狀也笑。 是吧?我看那女的也沒少談。 你又知道了? 柯非昱瞇著眼看Morty,問了這一句。 煙吸一口,呼出來。 Morty覺得莫名其妙,這么認真干嘛,我和她又不熟。 煙霧迷迷漫漫地在他嘴邊飄,虛無縹緲,只余一點紅光在手里懸著,目光沒收回。盯著。Rison看不下去,給了袁安妮使了個眼神。 袁安妮收到了,也意會了。裝沒看到。 覺得挺有意思的。 問我啊,我和她熟。是沒聽說有男友,只知道有個主編條件挺不錯的,混血,攆在她屁股后面喂資源,不知道能不能成。不過上次公開了戀情就被網暴,興許人家這回吸取教訓轉談地下了。 轉頭。 以過來人的口吻繼續和趙闕說話,語重心長。 趙啊,分手充其量剛分的時候難受,幾天過去就好了,你就說我們姜姜,今天分手明天就拿下廣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聽沒聽過這個道理?再說了,大家這條件,都不缺人談感情,姜姜你不知道,他你總不可能不知道什么行情吧?別把人想得那么不干脆。 那我還不是怕 怕什么? 柯非昱直接截住話。 叼著煙從后備箱跳下來,走過去從后頭雙手壓趙闕雙肩,湊他耳邊說話。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真沒事。揉兩下筋松兩下骨,笑著,閑閑走開了。 但也沒走太遠,就在一旁拍花絮的攝影機邊上停著,擺弄。 可不就是有事嗎? 趙闕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嘀咕,沒敢說。 你沒事,你很好。你多好啊。 敷衍著,扯來一件外套穿上。 快十一月了,這大晚上的,真他媽冷。 袁安妮制止他。 穿衣服干嘛?脫了。穿個球樣拍什么MV? 我冷啊。 冷也不能穿,要想出效果這點自我要求沒有?你也不看看,我公司哪個女孩子不比你能熬溫度?還二十幾歲小伙子呢,身體虛成這樣。學著點吧。 趙闕被說得一臉喪氣,學學學。 算了。 袁安妮見他哆嗦得厲害,好心給個臺階下,也不是非熬不可,總有特例。 嘴皮子向來比腦子快,什么特例??? 姜姜咯。 趙闕下意識就看柯非昱。 他云淡風輕的,不知聽見沒聽見,手插兜里,吐了一個超級牛逼的煙圈,一切正常。 但太正常,才不正常。 親眼目睹當天那陣仗的沒人能不后怕。 吵得那樣兇,兩個人放起狠話的架勢嚇人,什么疑似懷孕疑似劈腿,聽那動靜,搞不好還動了手。他暈血,所以記得格外深。Rison哥,平時老拿主意的人,現在都不出來主持局面,大抵也是,心有余悸。 全場唯獨袁安妮看不清形勢,還在面前絮叨。 人家又不是全職的,要上學,檔期相撞就沒工作了,不過也挺好,至少不用受凍。你說大冬天的還得露著腿多受罪,現在還感覺不到,等上年紀就懂了。 說著指了指肚子下方那塊。 宮寒,二十出頭時為了拍攝也拼過命,落下老毛病。 趙闕根本沒仔細聽。 嘴上用嗯嗯啊啊的語氣詞糊弄,腦子里想的全是如何脫身,再不濟讓袁安妮轉移話題也行,逮著他一個人聊,心里不舒坦,老覺著毛毛的。過意不去。 導演。 掌鏡的兄弟是大家玩很多年的朋友了,平時也玩點說唱,圈內人,被他這么冷不丁一叫名頭。 太客氣,直接愣了。 柯非昱朝手腕上的表盤上哈口氣,擦一擦,朝人抬眼。 什么時候開拍??? 臉上沒表情,淡淡的。 劉思戈接完電話回來正好聽到這句。 隱約察覺氣氛的不同尋常,掃視一遍,大家各司其職,都籌備著手頭拍攝,沒見著端倪,就也走過去,跟著問了一句怎么還沒開始。 啊。那,那準備好了就開始吧。呃,燈光師呢?燈光來一下。 聽夠了,就等破冰的這一剎。 一聲令下,全窸窸窣窣動起來了。 回來了? 劉思戈走過去。 我品牌供應商那邊 和柯非昱握手撞肩走了一套。他妹你歌迷,愛你愛得不行,三天兩頭找,我理由都要用光了,你再想幾個。 想個屁。今晚走起。我請。 真的假的? 真的。 玩唄。他甩著打火機,火光明明滅滅,多叫點人來,多了熱鬧,那個誰,看他朋友圈忙好幾天了。 誰啊。 就那誰,他合伙那品牌上新忙差不多了吧。 劉思戈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偏偏三言兩語說不上來,怪。 想了想,還是沒想明白。 多看他幾眼。 你還是注意點吧,少逞強,在妞面前吐血多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