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龍蝦
辣龍蝦
嘻嘻哈哈的聲音還在耳邊繞,人七拐八繞拐了好幾個彎終于來到新街區,這條街滿是掛著粗制霓虹燈牌的海鮮館和燒烤攤,無需店面,直接在街邊支起一口大鍋就能做起生意,肥頭大耳的攤位老板正支起大傘,用竹竿挑起燈泡串線,把一張張黏糊糊的木頭桌椅往出擺,盆盆桶桶的食材擺在腳邊,海蟹河鮮rou食青菜應有盡有,什么都是現炒,什么都是現做。新鮮。 燒烤的濃煙滾滾撲來,幾十米開外都能聞見那股永遠在空氣中飄著的油香味兒,他跟在后頭,見她拎包鉆進馬路對面一家熱氣騰騰的大排檔,從碰杯嬉笑的食客中側身穿過,選了角落的一張雙人桌坐下。 紅帳篷上掛著的黃燈泡發著忽明忽暗的光,姜珀慢悠悠捏著筷子往一次性餐具的塑料膜上戳,膜上附一層不顯的油光,她勁兒沒使大,戳了幾下沒成功,想再試試,面前的光卻突然被遮了大半,剛想抬頭,下一秒筷子就被人從手里抽走,啪一聲響,沒等她反應過來,碗碟的塑料包裝就已經在他手里打轉。嘶啦嘶啦地攢著,成球了。 來了? 來了。 第二句是他回的,東西隨手一扔,想了想又問姜珀,知道??? 嗯我猜八成吧。 姜珀把手機拿起來看時間,時間已經到了她再不回宿舍就有點麻煩的那個點。他把姜珀的一切動作收進眼底,盯著她,用一種很古怪的語氣對她說道。 你很漂亮。 謝謝。放手機,抬頭,但好像沒漂亮到讓你主動來加我微信的程度。 姜珀把話說得直白,他倒沒半點不好意思,還扯著嘴角笑,手上沒閑著,先把她尚未鎖屏的手機拿過來,噠噠噠敲一排號碼,撥過去,再掛斷,完事兒撂回桌面,轉個角度一推,手機直直滑到姜珀面前,不多不少,卡桌沿,什么地方加什么人,做個自我介紹。那什么,我單身。 手挺穩,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到好似排過無數次練,姜珀點開最近通話,最新那條記錄已經有了備注。 姜珀看著那三個字。 柯非昱是吧?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姜珀把屏幕倒扣下去,謝謝你剛剛替我擋酒,但有一說一,你今晚沒戲,回去吧。 姜珀說完這句,想抬眼看看他反應,卻正好撞上他直晃晃投下來的目光。 兩人一坐一站,穩穩當當的對視,不比先前那些你來我無往或你往我不望的擦邊球,這次距離近了,光線明了,看得特別清楚了,姜珀也以為他該走了,下一秒人卻用行動推翻她所有猜測。他一腳踢開滿地綠瑩瑩的啤酒蓋,順腿勾了張油津津的紅色塑料椅坐下,還隨手把桌上那層塑料膜給抻平了。 有沒有忌口?他問。 沒有。 姜珀托著臉,看他熟練朝老板點菜下單。 口條是真厲害,連報一大串菜名都不帶喘氣。 你不覺得這樣太不公平嗎。 他轉頭看她,展開說說? 隔壁桌用airdrop磨了我半天我都沒給。 柯非昱摘了帽子抓了抓藏在下面的黃毛,又戴上,估計也覺得自己這么做挺掉好感,于是干脆把主動權還給姜珀,問她怎么想。 姜珀望向一旁煙熏霧繞中的廚師,叫的那兩盤小龍蝦,誰先吃完算誰贏。 如果你贏? 把通話記錄刪干凈。 他點頭,說行,可以。 攤子生意火爆非常,人擠人,大電扇吹得袖口上下起伏,兩人在霧氣中緘默著保持對視,直到老板從人群中穿梭過來給他們這桌上一次性餐具。 是姜珀先收回的目光。她側頭問老板:你家麻辣小龍蝦辣嗎? 肯定辣啊。 有多辣? 老板冷不丁被這么一問,一下子說不上來。 姜珀剛想開口就有人聽懂,先她一步說出需求。 剛剛那兩份麻煩加麻加辣。特麻特辣的那種。 rapper的職業病,咬字過分清晰,個別重音壓起來有種狠厲的,噴臟的錯覺。 大概是柯非昱擼起袖子后黑壓壓一片的手臂讓人覺得不好惹,對方連連點頭,突然變得有些過分殷勤的,好說好說。姜珀看著老板匆忙離開的背影,悠悠開口,問柯非昱這附近有沒有藥店或者診所。 身體不舒服? 不是我。是你。姜珀說,我加個籌碼吧,一會兒贏了送你幾盒西瓜霜和胃藥。 柯非昱聽完說行,他也加一個,他贏了這頓他請。 我怎么覺得不管結果如何都是你在出血呢。 那不是挺好,顯得我比較倒貼。 姜珀終于沒忍住笑了,柯非昱盯著她鼻尖上的痣,也笑起來。 單眼皮。他笑起來的眼睛完全不同于臺上鋒芒畢露的歹氣,此刻特亮特真誠,冰鎮啤酒在姜珀手中附凝了層細小的水汽,她拿桌上的起子開了,單手托著下巴,等冒氣的泡一串串往上涌,然后把倒滿的酒杯推過去。 他懶洋洋接過。里面免費的不喝,跑出來喝啤酒。玩得不開心? 沒有。 那是? 人太多了,我出來透透氣。 不錯的邏輯。因為酒吧人多,所以需要來人多的大排檔透氣。 不知道柯非昱是沒上心還是沒過腦,壓根兒沒注意到姜珀話里的紕漏,還在專心給她燙餐具。 很快,店家出菜了。 老板是真實在,交代了要加麻加辣就真的下足猛料,上了菜,龍蝦個個肥美,一盤紅的紅,綠的綠,看得人食欲大開,蔥姜蒜辣椒爆出的辛味往鼻子里沖,炒到極香的桂皮八角蓋在滿滿鮮紅的大蝦上,熱油再往上一澆。 嘶 柯非昱抽了抽嘴角。 姜珀伸手到腦后把頭發全都挽起,又咬下手腕上的黑皮筋扯開,手腕翻動幾下,簡單扎了個丸子頭,回望他一眼,怵了? 沒可能的事。 他慢騰騰地給自己戴上塑料手套。 姜珀也在戴,準備好了嗎,好了就開始。 柯非昱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