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很難
改變很難
屋外,雪還在下著,一片一片雪花像棉花一般堆積在院子。整個世界,除了雪花落下的聲音,一片寂靜。 屋內,宋之問和何遜面對面坐著,四目相對。 我不知道你和良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一起的,但是從我認識她開始,她從未提過你的名字。我們在一起之后,一切都好。突然有一天,她和我說我們不合適,要和我分手。我以為她只是一時脾氣,沒想到 說到這,宋之問就記起當初看到徐良期和何遜在火鍋店慶祝的親密情景。 沒想到,她是為了你離開我。 何遜安靜地聽著宋之問講,他的手指穿插在一起,冷靜得像是在聽陌生人講述一個與自己完全無關的故事,但他變紅的指節出賣了他的緊張。 然后呢?何遜問。 宋之問向后仰,雙手撐在背后。 我發現了她和你的事情,一開始我無法接受事實。但過了沒多久,我就意識到,我比我想象中更喜歡她。 宋之問用輕松的姿勢說著殘忍的話。 你是理科生?宋之問話題一轉,提起了一個不相關的話題。 何遜并不回答。 當徐良期帶著宋之問出現在徐家的大門前時,何遜那瞬間的感覺該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天空突然變成了一大塊黑布,直接墜落,砸在了他的頭上,蓋住了他眼前的一切。 那種朦朧虛無的感覺,直到他走出徐家的大門才逐漸消失。 他一個人站在門口,雪花飄落在他的臉上,冰冰涼涼,他清醒地認識到,剛剛發生的事情不是夢。 現在,那種感覺已經過去,取而代之地是憤怒和不甘。他想要一拳把宋之問打到在地,進行一場戰斗,轟轟烈烈地把所有情緒宣泄。 可是,宋之問的坦誠,使何遜起了疑心。 宋之問的精明,透過他的一舉一動顯現,何遜心里清楚這是個難對付的家伙。他的身上是被世事打磨出來的沉穩,這樣一個人,不會幼稚地耍把戲,只為了炫耀已經得到的滿足。他一定另有目的。 何遜不說話,宋之問自顧自地往下說。 你是理科生,還很喜歡哲學? 宋之問進門時就注意到書架上擺放著的,形形色色的哲學書籍,既有當下流行的哲學讀本,也有難啃的古老哲學原著。 何遜不知道宋之問為什么提出這個問題。 但接下來宋之問的話,就讓何遜理解了他話的去處。 你覺得一夫一妻制合理么? 何遜顯然沒想到宋之問的思維會如此發散,但他稍微一聯想,就清楚了宋之問的目的。 對一夫一妻制的懷疑,隨著近些年的社會發展,逐漸趨于熱化。 這個問題,可以從法律角度解釋,也可以從哲學角度剖析,其中難免還要牽扯到人類社會學。大眾對于這個問題的討論在近幾年越來越熱烈,反對一夫一妻制人群在不斷壯大,西方社會出現了開放式婚姻,群婚等新的夫妻相處模式,但這些在儒家社會看來,仍舊是匪夷所思的。 對于這個問題,各人有各人的回答。 何遜接觸過這個問題,卻對其不感興趣,他當時只是一瞥,就匆匆略過。而今天,宋之問對著他重新提出了這個問題。 宋之問這個問題絕不是對他的哲學觀感興趣,他只是在試探。 宋之問剛說過的話,清晰地再現。 我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哪怕她想要愛兩個人,我都可以接受,你能么? 她想要愛兩個人,徐良期既想要他,也想要宋之問么? 沖擊一波一波地襲來,何遜的神經一下子承受不了如此多的信息。 你何遜的后背挺得直直的,和宋之問放送的姿勢形成對比。 我并不認為,一夫一妻制是合理的,我對這些條條框框一向看得很開。宋之問放在背后的手,稍稍挪動了一下,他把右手的食指放在了中指上。 言歸正傳,宋之問繼續說道,在發現良期和你在一起后,我很糾結掙扎,也就是你此刻的心情。 但,最后我還是妥協了。我對她死纏爛打,我愿意接受她同時愛著兩個人的事實,我甚至愿意接受三個人的生活方式。但是,我沒想到,良期最后還是放棄了你。 看到她今天面對你的樣子,我心里也不舒服。我希望從今以后,你可以和良期斷絕聯系,這樣對彼此都好。 宋之問的話說完了,他對面的何遜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言不發。 不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與社會常態相異的行為,說來簡單,做來很難。宋之問說,試圖改變自己內心的根基談何容易,退步才能換來解脫。 宋之問的話,就像當頭一棒,敲醒了何遜。 此時的宋之問還未意識到,自己的話起到了與他預期相反的作用。宋之問調查過何遜的背景,知道他是在傳統的家庭中成長,支持儒家文化,同時,他也清楚他剛剛說的話對于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家伙,是多么大的打擊。 在宋之問以為自己贏定了的時候,何遜抬起了頭。他看著宋之問的目光里揉雜了太多的情緒,宋之問一時區分不清,只感覺到他的眼神不復剛才的暗淡。 你 宋之問剛張口,嘴唇上就受到何遜的迎面一拳。 何遜這一拳又急又狠,宋之問完全沒預料,猝不及防向后倒在床上。 宋之問被打倒后,立馬彈了起來,手里的拳頭不自覺握緊,做好和何遜打一架的準備。 但揮出這一拳的何遜卻沒了打架的意思,他的肩膀耷拉下來,像個受了欺負的小孩子。 宋之問被他無常的行為搞混亂了,鎖著眉頭。 改變是很難。何遜看著宋之問的傷口,說了一句,說完就默默地倒在了床上。 被打了一拳的宋之問,抬手摸了摸自己腫起來的嘴角,心里是歡喜的。何遜的這句話就是認同了自己的觀點,說明他打算徹底放棄徐良期。 宋之問也向后仰到在床上。 宋之問和何遜兩個人,占據了大床的兩頭,心里各自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