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朋友
65. 朋友
他到底還是不甘心。 那天顧千禾退了機票,回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子租了出去抵每年的稅費和維護費,同時變賣掉手里所有值錢的東西,向學校申請全獎,重新住回學生宿舍。 那時的一切都在艱難進行著,縱然過慣了富足生活,但他所能承受的壓力也遠比常人更強。 而他自小的恒性與野心,也早已預示了他這樣的人,做任何事都很難失敗。 車窗外的雨下大了,水汽彌漫進彼此的呼吸之間,這場雨像是要落一整夜。 狹迫的超跑車內,連擁抱也無法進行太久。 初語沉默著,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只是一遍遍,用手撫摸他的臉。 我是不是好沒出息,光是想到你,就沒有辦法不難過。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地落下來,語氣里有種不合時宜的柔軟。 就好像,那些苦痛他根本沒有承受過。 不是的初語紅著眼,像是要哭的樣子,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是我不好,是我當初要和你分手,你難過,我都沒有辦法陪著你,都是我不好。 見她心疼,顧千禾慌忙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撫摸她的臉,小語已經很乖了,以往的事我也有錯,不說那些了,好不好? 初語乖乖點頭,像個孩子般,緊緊握住他的手指。 - 晚餐的地點定在市內一間觀景酒吧。 電梯上至酒店頂層,可以俯瞰整個舊金山的天際線。一側是雨夜城景,一側是金門橋下的朦朧海岸。 不是周末,酒吧內的食客并不算多。 與Ja同行的還有另外三位男士,他們一同坐在靠窗的長桌邊輕松談笑。 見到初語時,男士們并未有過多的驚訝。相反,倒都有些局促似的,站了起來。 初語也是一愣,不大明白這架勢的含義。 Ja望著她,有些出神。 初語今日仍然沒有刻意打扮自己,一張小小的臉,干凈而清麗的五官,柔軟的,煙灰色毛衣。 片刻后,Ja從餐桌上拿起一面紙巾,抬手輕輕擦去初語發梢上的雨水濕氣,你今日好漂亮,淋了雨也那么好看。 初語有些失措地接過Ja手里的紙巾,謝謝。 人都還站著,顧千禾攬住初語的腰,湊近同她介紹。 三位男士中,有兩位華人,稍微胖些的那個叫程自行,性格同外貌一樣和氣,笑著對初語說:你叫我阿胖就行,他們都這么叫我。 初語輕輕柔柔地笑了下,只是說:你好。 個子高一些的也是他們中唯一的已婚人士,名叫江聿,鼻梁上架副眼鏡,五官周正而英朗,頷首道:沈小姐,你好。 顧千禾最后向初語介紹起那個外國人,打趣著說起:Wyatt是英國人,但中文說得比Ja和安安都要好。 Wyatt有雙會說話的褐色眼睛,清瘦的面頰與輪廓,他上前握住初語的手,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久仰久仰,今天終于見到你了,你叫我威威吧,我中文就是Shaun教的,他好牛逼。 Ja喝著水,忽然笑出聲。 顧千禾無奈搖搖頭,攬著初語坐下,矢口否認道:我可沒教你說臟話。 程自行擠進座位里,開始拆臺:不是你教的?是誰畢業那年讓威威在晚會上大喊導師傻逼? Ja也跟著笑起來:害得我們威威差點被導師拉回去重新答辯。 Wyatt毫無顧忌地大笑著說:沒關系,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永遠愛我的顧老師,哪怕他讓我在答辯會上罵導師傻逼我也絕無二話。 氣氛又度輕松活絡起來。 他們都是大學時的同窗好友,遇到一起時總有著說不完的話。 初語安靜坐在一旁,好認真地聽他們談心,餐桌下偷偷牽住顧千禾的手。 想像著,他曾與友人歡鬧時,過分孩子氣的一幕。 全桌只有顧千禾不喝酒,他說自己開了車來,找服務員要了杯冰水后,又被他們揭了老底。 一杯醉,兩杯倒,第三杯喝完就立馬開始戰術裝死。 顧千禾只是笑,眼皮都沒抬一下,幫初語切著餐盤里的吞拿魚塔塔。 切好,見初語低頭用餐時,臉側傾落下一縷發絲,他下意識地伸過去手,幫她撫開。 程自行朝著顧千禾擠眉弄眼道:哥們兒,男德也不是您這么個修煉法呀。 顧千禾眼皮都懶得抬:滾蛋,你丫才修男德。 Wyatt彎起一雙天真無害的狗狗眼,開始補刀:顧老師男德手冊倒背如流。 程自行故意拍了下桌子,駁斥道:瞎說!不知道男德手冊就是你顧老師編寫的么?!小的不才,請問顧老師您啥時候開男德培訓班,我準第一個去報名。 江聿在一旁笑說:得了,顧老師要開也得是集中營,阿胖怕是吃不了這個苦的。 一片調侃聲中,只有Ja滿臉困惑,湊近去問:什么是男德?Shaun又出paper了么? 酒過三巡,人都開始醉了,聊起很久前的事。 他的朋友們都是和善有趣的人,即便是聊天過程中,也十分顧及初語感受,怕她受到冷落,便一直同她說些他們大學時期的趣事。 她多數時候都是靜靜聽著,偶爾應一句。不刻意討好,也不過分冷淡。 酒吧內的燈色很暗,夜雨下的燈影在遠處晃動。 細長的香檳杯外有一層薄薄的水痕,氣泡在上涌,彌散出檸檬與爛橙的香氣。 初語坐在窗邊,單手托著臉,神情中有幾分醉意。 所有人的視線,都若有若無地落在她臉上。 終于,Wyatt忍不住感慨了句:真的好漂亮 她的皮膚細雪一樣白,全無脂粉遮覆的痕跡,唇頰染著淡淡杏色,鼻骨生得細挺,溫柔的眉目間又始終透著一股冷情。 不知是不是雨霧的緣故,今日看她,竟美得有些失真。 程自行抓了下頭發,不禁嘆道:我難以想象你們倆要生出個孩子,那得多好看吶! Ja和江聿相視一眼,同聲講出:得上天! 程自行舉起手邊的空酒杯,裝作話筒,舉到顧千禾面前:我來采訪一下您二位,是不是在家光看著對方的臉就能看飽,飯也不用吃了? 顧千禾推開他的胖手,瞎扯什么呢? 酒杯轉到初語面前,她懵懵懂懂地看向程自行,壓根沒將他先前的話過腦子。 程自行又將問題重復一遍。 初語想了幾秒,眼底展露出溫柔笑意,輕聲說:要吃飯的呀。 吳語溫軟,從她嘴里說出來,更像是灑在日光下的一把細砂糖霜。 Wyatt瞬間捧住胸口,表情夸張地倒在椅背上。 Ja關切地問他怎么了。 他開著不著邊際的玩笑:我在想,搶走顧老師的老婆,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聞言,顧千禾抬一下眼,放下手里的餐具,微笑著說:我殺了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