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轉折點

    第37章

    這天，早自習，班里書聲朗朗，當然不乏有些人哈欠連連地在渾水摸魚。

    姍姍就是其中之一，她把英語書直立，困倦地打了一個又一個哈欠，早自習將近過了一半，她身邊的位置還是空的，正發愁宛婷怎么了的時候。

    宛婷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走了進來，與此同時那眼睛腫得像是被蚊子咬了一樣。

    姍姍滿臉擔憂地給宛婷讓了位置。

    你怎么了？眼睛這是？讓蟲子給咬了？

    宛婷從抽屜掏出課本，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昨晚從書店回家后便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眼淚把床單都浸濕了，因為不敢讓mama發現她在哭，于是只能咬著虎口，將哭聲憋在喉嚨里。

    姍姍發現了她虎口的咬痕，心里一驚，連忙握住她的手，你發生什么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嗎？

    握住她的手越來越用力，姍姍的臉緊張得皺成一團，就連坐在后面的同學都在張望悄聲問出了什么事情。

    宛婷才說話，她一出聲，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沒事，她掙開姍姍握住的那只手，誰也沒事。

    這時，姍姍還想說什么，可是英語老師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一進來便看到宛婷這幅慘烈的模樣，英語老師皺著眉，走過來敲了敲桌子：宛婷，你出來一下。

    宛婷一言不發地跟在英語老師后面出去了，只留下姍姍一個人在座位上干著急。

    英語老師站定在走廊外，背著手遠眺著遠方的樹木，等到宛婷一步一步挪到身邊時，她才轉頭用溫柔而嚴厲的眼神看著宛婷，最近家里發生了什么事嗎？

    這宛婷咬著下唇，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囁嚅道：沒有。

    你知道你最近的狀態非常不好嗎？英語老師繼續追問。

    宛婷羞愧地點了點頭。

    英語老師見她不愿開口，輕聲嘆了口氣，談戀愛了？

    宛婷垂著頭不說話，心中的羞懣和愧疚簡直要把她淹沒。

    談戀愛是小事，以后有幾十年的時間供你們去談?？勺x書，是改變人生的大事。英語老師加重了語氣，如果你不把握現在讀書的時間，你以后會后悔的。

    英語老師知道，現在的學生談戀愛是生理和心理雙重作用影響下的產物，可是她也只能良性勸導，她見宛婷垂著頭，看不到表情，也沒聽見聲音，心里開始猶豫是否要叫家長來學校好好溝通一下。

    宛婷，老師知道你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不希望你因為一時的鬼迷心竅而亂了自己的學習節奏。知道嗎？

    豈料宛婷突然抬起頭，腫脹的雙眼噙滿了淚水，她聲音似乎因為害怕而微微抖動：老師，我錯了。

    英語老師剛想安慰幾句，又聽見宛婷哭聲說：我沒有談戀愛，我我只是，家里出了點事。

    剛剛問起宛婷家庭是否出了問題的時候，宛婷還搖頭否認，不過英語老師并未在意這點，孩子嘛，總是會因為某種羞恥心而不想告訴老師真實情況的。只要不是早戀這種涉及原則的問題，一切都可以柔和地解決。

    那么你需要跟老師說說嗎？

    宛婷雙手用力地絞在一起，走廊的地板上隱隱落了幾滴淚，英語老師見狀有些不忍心再問下去。

    但宛婷還是開了口，我我不知道怎么說。聲音有些哽咽。

    英語老師又嘆了口氣，這種事情，她還是找找家長吧。

    那行，宛婷，你先進去吧，家里出了事我會跟你家長溝通一下的。只是你自己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學習進度，不要落下功課，最后害了自己。

    宛婷乖巧地點了點頭，輕聲說，知道了，謝謝老師。

    英語老師安撫性了拍了怕她的肩膀便回頭向辦公室走了。

    留下宛婷一個人站在走廊外，坐在靠窗邊的同學好奇地向外望了望，見英語老師走了老遠才對著宛婷喊話：宛婷，怎么了？老師罵你了嗎？

    宛婷抬頭生硬地扯著嘴角笑了笑，沒有啊，老師鼓勵我呢。

    同學看著宛婷滿臉淚痕的模樣，心里更加疑惑了，還未繼續問出口，宛婷就已經朝著廁所的方向快步走去。

    宛婷現在已經不在乎在其他人的目光了，她知道現在的她滿臉淚痕，雙眼紅腫，整張臉沒有一處是可以看的，這樣丑陋、蒼白、糟糕的一張臉，老師怎么可能會喜歡上？怎么可能！

    她躲在廁所的隔間，環抱著自己靠墻蹲了下來。

    江婉是那么漂亮、那么奪目、那么璀璨，她就像絲絨布上放著的一顆翡翠，美麗地讓人想要獲取，可是這顆翡翠卻那么地yin賤！從一開始的艷羨嫉妒，宛婷腦海中閃過江婉之前與人茍合的一幕一幕，這樣的人，怎么可以獲得老師的青睞，獲得老師的流連忘返！怎么可以！

    宛婷的雙眼開始被恨意填滿，她不知道該去怪誰，究竟是怪自己不夠美麗，還是怪江婉太過于美麗，她覺得這一切都是錯的，為什么會發生這些呢？就讓她安心地和老師在一起不好嗎？

    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

    突然，有人敲了一下廁所門，她聽見珊珊的聲音，宛婷，你在嗎？

    沒人回應后，珊珊繼續敲著里面的廁所門，一間一間地將門推開看是否有人在里面。

    隨著珊珊的腳步聲靠近，宛婷猶豫了，她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珊珊呢？

    珊珊是她最好的朋友，或許告訴了她就能減輕自己的痛苦，珊珊也許能給自己提出一個答案，一個解決方法。

    可是，宛婷咬著手不出聲，可是，為什么要把自己的痛苦施加給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珊珊已經走到了宛婷所呆隔間的門口，她敲了敲門，聲音帶著一絲擔憂，宛婷，你在里面嗎？

    她問了一聲又一聲，宛婷仍不回應，只是咬手臂的力量越發越大了，像是在克制自己的痛苦。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就像是有個巨大的怪物，不停地在sao動著，想要尖叫，想要怒吼，想要把一切都摔破。

    血液的味道散發開來，舌尖嘗到鐵銹般的味道，姍姍的聲音已經停下來了，但沒有腳步離開的聲音。

    唉。

    寂靜的廁所，突然響起一聲嘆息，是姍姍。

    宛婷松開了手臂，淚眼模糊中她看見手臂上帶著絲絲血跡的牙印。

    忽然下課鈴響了，外面傳來了熟悉的下課喧鬧聲，宛婷知道，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進來，她不可能在廁所里躲一天，與此同時，一包紙巾從廁所門下的空隙里傳遞了進來。

    如果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說的話，我一直都在。

    然后，宛婷聽見了腳步離開的聲音。

    她撿起紙巾，打開包裝，那是她喜歡的綠茶的香味。

    有幾個女生說說笑笑地走了進來，宛婷擦干了眼淚，擦干了手臂上的血跡，扶著門把手艱難地站起身，腿已經麻得不像話，她努力地控制自己想哭的抽泣聲，想要等到上課后廁所都沒人之后再出去。

    她現在非常痛恨沒有去修那部摔壞的手機，不然這時她還可以用手機，用手機干什么呢？宛婷心里忽然充滿苦澀，到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想著可以用手機給老師發消息，她能發什么呢？發消息問老師為什么跟江婉余情未了嗎？

    上課鈴終于響起，等了幾分鐘，廁所終于沒了動靜，宛婷拉開鎖、推開門走了出去。

    來到洗手池前，鏡子里照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那張臉的眼睛是黑色和紅色交織的，那張臉充滿了令人厭惡的東西，宛婷克制著自己想要抓破那張臉的沖動。

    她打開水龍頭，透明的水涌了出來，她弓腰閉上眼睛，掬起一捧水往臉上潑去，想要將臉上污漬的液體洗去。

    等清洗干凈，她抬頭一看，眼中的驚恐像是看到了一個怪物，鏡子里的人滿臉恐懼和害怕，眼神里甚至帶了厭惡。

    宛婷看見自己的臉上滿是黑色、灰色的、渾濁的液體，她低頭看，水龍頭流出的不再是水，而是令人作嘔的污液。

    嘔她雙手緊緊趴在洗手臺的邊沿，不住地干嘔，用力像是要把自己五臟六腑給嘔出來一樣。

    同學你怎么了？一道關切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她指著仍打開的水龍頭痛苦地說，水水

    那人疑惑不解，水？水怎么了？水有毒嗎？

    宛婷直起身，眼睛因干嘔有些朦朧，她看見那人的水正在污水中，任由骯臟的污水沖刷。她猛地將那人的手拍開，情緒激動地說，臟！

    那人奇怪道：這個水是學校直供的，不臟，這是可以喝的。

    宛婷看著那人神色自然，不像是誆騙她的樣子，她機械地低頭又看了看水，那水莫名變回了清澈的模樣。

    這是怎么回事？她木納地說。

    那人還未反應過來，宛婷已經緩慢地轉身走了，隱隱地還聽見她在重復那句問話：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