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7

    期末考我語文沒考好，然后捧著我91的語文卷子敲響了成譚的房間門。

    誰？

    我我我！

    進來。

    我小心翼翼得找了個空椅子，因為其他的都擺滿了書。

    第幾題？成譚看著一本，快看完了，書角被折的皺皺的，一看就是起碼看了三遍以上了。他大夏天的在家也要穿長袖睡衣睡褲，袖口處露出來的膚色冷白，血管清晰。

    我吞了吞唾沫，莫名的慫了。

    第一大題第三小題，題目是：如何評價作者的寫作意圖以及本文的最后一段？我熟門熟路得攤開卷子鋪在大腿上，盤坐著。

    成家兄弟倆都有一個近乎于過目不忘的本事，于是我的卷子從來都沒有機會給他瞧過。

    正胡思亂想，成譚就給出了正確答案。

    作者身處的時代不允許他對喜歡的人的告白做出回應，本文的意圖就是借書信之由，給作者曾經的感情畫個句號。他想讓世人知道，曾經有過一個想放進心底珍愛的人。

    他又翻了頁，神情淡漠。

    其實就是給那個心愛的人一個交代。

    什么交代？

    沒什么。

    哦。

    假如兩樣東西都是屬于你的，但是你只能選擇一個，怎么辦？

    他突然問了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倒是真的把我問住了，因為我是從小就有選擇恐懼癥，于是我想了半天，正要回答。

    不用告訴我了，結果不重要。他合上書，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然后我一個人，對著滿屋子史書，靜靜發呆。

    暑假的第一個月快結束的這一天是我的生日，爹媽說好了要回來給我慶祝，結果我等到了晚上六點，等來了個讓我去隔壁家叫成媽給我煮個長壽面的電話。

    突然很無力，我其實就是想他們回來陪我，我想告訴他們我今天做了什么，今天見了誰，今天說過的話。

    可是從小到大，他們都不會聽。

    手機收到他們發的兩千塊紅包，讓我去買點好吃的，我撇撇嘴，順手存在了余額寶。

    里面有這里面稀稀拉拉存下的三四萬，我打算用來做一件大事。畢竟青春就是要瘋狂一點才不會后悔。

    然后我就沒臉沒皮的翻墻去了隔壁棟，熟門熟路擰開陽臺門，跳進樓梯間，往下一層左拐，一伸手就進了成譚的房間。

    結果里面是成封。

    其實大部分人光看臉是分不清楚他們倆的，只能聽聲音。

    可我不一樣，我聽聲音是分不出來他們的，我只能看臉分辨。

    假如他們倆站在我面前，蒙上我的眼睛，同時喊我，我都分不出來誰是誰。

    這是很奇怪的事情，看感覺了。

    成封坐在那里翻書，好像是什么世說新語，估計是成譚的課外書。

    我連忙上前，抽出那本書。

    不要亂動東西！

    關你屁事，又不是你的書。

    反正就是不可以！

    蒙星你最近很厲害??？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來啊，有種你就打我??！反正你媽在樓下呢！我就喊！

    本來已經做好了在我生日這天互毆一頓的準備了，沒想到他停了幾秒鐘，好像在想什么，然后惡狠狠地對我說。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喊不出來。

    我不明覺厲，只以為他是要殺人滅口，連忙噼里啪啦跑下樓，尋求幫助。

    成媽剛好煮完了面，就叫我過來吃。

    老蒙倆口子給我打過電話了，星星你快來吃面，干媽煮的好吃著嘞，里面加了好多你最愛吃的蝦米。

    我當然不會跟蝦米過不去，于是我屁顛顛的落座了。

    媽，我想再買個書架。樓梯上傳來清亮磁性的少年聲音，我猛的一抬頭，面條掉了一根在碗沿。

    成譚估計是剛洗完澡，皮膚泛著一層薄薄的嫣紅，頭上濕漉漉的，但是還保持著不會滴水的狀態，如果是成封那孫子的話絕對會像大型犬一樣帶著一腦袋水下樓甩兩圈故意氣我。

    但是由于這個是成譚，所以我還是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跟吃相。

    成譚的性子跟他哥成封可以說是兩個極端。一個冷冰冰像冰塊一樣滿腦子都是書和歷史，一個像火一樣熱烈強烈滿腦子都是無聊廢料。

    我喜歡哪一個也不多說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成媽笑著說:書架喜歡哪一種的？還是跟以前一樣嗎？

    嗯。他坐了下來，隨手捋了一把劉海，看得我心癢癢，好想給他綁個辮子。

    正巧成封下樓了，捧著手機打游戲，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專心致志盯成譚。

    許是我的眼神太直接了，成譚吃了會飯就上樓了，還不忘把他的書拿上，沒拿正眼瞧我一下。

    那一瞬間，我心里是真的難過。

    今天我的生日，爹媽不在，只能在鄰居家過，還有誰比我更慘呢？

    我低下頭，吸吸鼻子，狠狠地吸溜著面條。

    又沒人跟你搶，吃那么快干嘛？

    成封那張欠揍的臉，正歪著嘴笑我。

    我一時氣不過，趁成媽去洗碗跳起來就要打他結果被他按在桌子上撓癢癢。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餓了哈哈哈哈哈別撓我！

    過了五分鐘，我趴在桌子上懷疑人生。

    從小到大都打不過成封，他就是個畜生！天天欺負我！

    喂，感覺自己被戳了一下，回過頭，成封皺著眉毛說給你準備了禮物，要不要？

    什么禮物？

    一份心意，別問是什么，就說要不要？

    要！雖然總覺得他不懷好意，但是今天我生日應該不會這么過分吧？說不定他腦子治好了呢！

    我火速吃完，收了碗筷就上樓梯，還對他招招手，讓他快點別耽誤了我拆禮物，卻沒看到成封站在第一個臺階前瞇著眼睛脫手表。

    如果這一幕我看到了，我是絕對不會上樓的。

    成封大魔王出手欺負我前的一個習慣就是脫手表，用他平時難以想象的耐心，一個個解開。

    可惜我沒看到，傻乎乎的上樓了，嘩得跑進他房間就開始找。

    不在衣柜、不在書桌、枕頭邊也沒有

    會在哪兒呢？咦，怎么關燈了？

    蒙星。

    有人站在門口，逆著光喊我。

    生日快樂。

    黑暗中點亮的燭火，高個子少年垂眼捧著個蛋糕，向我走來。

    大概六寸的蛋糕，上面用花字寫著慶祝養豬十六年，搞得我本來驚喜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無語了。

    成封！你給我解釋一下什么叫養豬！

    字面意思啊。

    你太過分了！

    少廢話，吃不吃？

    吃！

    于是我倆就在房間打了個地鋪，開始瓜分蛋糕。

    吃著吃著又開始打游戲，我技術爛，打不過他，只能咿呀亂叫，忘了門沒關，沒一會兒就有人來了。

    你們兩個能不能安靜點？

    成譚倚著門，清俊的臉龐透著不悅。

    ??！對不起！我忙站起來，拿紙擦了擦手，噠噠噠跑過去。

    沒事。成譚的劉海梳成了三七分，隨意披在額頭上，我又開始心癢癢，剛想問他要不要過來一起吃，結果他通知完了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摸了摸臉，一手奶油。

    其實吧，成譚什么都好，最大的問題就是太冷漠，從小就是我主動追著他哥哥長哥哥短地喊，可是他從來沒叫過我meimei。

    他身體不好，脾氣冷淡，最大的娛樂方式就是看書買書，偶爾會搭理我一下，然后又投進書的海洋。

    我13歲那年有一天，他突然給我發了個短信，問我。

    你知道洛麗塔嗎？

    ??？

    沒事。

    好奇心作祟的我于是就去搜了下，百度說指的是可愛的小女孩，當時我還沾沾自喜，覺得譚哥哥終于開竅了知道我的好了說不定過幾天就跟我表白了。

    結果從那天開始，本來還挺緩和的關系，突然變得更冷了。

    他單方面的疏遠我。

    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他。

    像小時候他說，

    我不喜歡meimei，我喜歡你。

    那是我這輩子，對他愛情開始的時刻。

    只是我們都慢慢長大，他學會了疏遠，我學會了假裝不知道他在疏遠。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