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上上簽
164.上上簽
有些事是沒法黑白分明的,特別是作為旁觀者,旁觀者要說對錯,很簡單。就像飯端上桌要吃,天冷了要加衣服那樣簡單。就如章丞那種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在廳里格格不入一樣,他有自己的關隘。要突破這個東西,除非歲月、除非鮮血淋漓,才會更改。 她衛琬也會有,謝寧?也會有。白芷?有。裴元,更有。 她現在看到的這個謝寧,是之前三十多年的無數的必然、偶然事件混合、交融之后的謝寧。 在她不曾參與的歲月里,謝寧在那頭難以平衡甚至絞盡腦汁。 嗐,你怎么回事?上香也發呆,不愿意來誰還逼你來? 衛琬回神,手掌里捏著三更紅色細長的香,青煙繚繞,往上盤旋。有一支因為她沒注意,斷了一小節,零星的紅火跌落到手背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燙了一下。 媽哎呀地叫了一聲:呸呸,真不吉利! 趕忙讓她把香火送到佛像跟前的香爐上,香爐壇是個烏金的黑色,撲著一層白灰。 衛琬退回來,重新燃了香,拜了三拜,再一仰頭往向佛像的瞬間,望到一張半闔著眼皮的面容,不知怎地就被震了一下。 難道她可以要求謝寧在每一個人生抉擇里都英明神武? 不可能,連她也不能。 難道她不能接受有過去的謝寧? 佛像半闔的神態、微微上翹的嘴角,像是高高的懸浮在上面,又讓她的腦海里浮現出謝寧那張擒著微笑的臉。 媽虎著臉,把跑到后面看羅漢的阿江給抓了回來,她自己說要來靜禪寺上香,自己還暴躁。 阿江從媽的臂彎下逃過來,跟在衛琬身后。 衛琬邁步出來,伸入回形庭院的屋檐下落著傾斜的雨幕。 泥土和水潭的腥氣隨風而來。 媽不斷地看手機,眉頭緊一陣松一陣,手機是新手機,被她用朱紅色刺眼的套子給套上。 手機一響,她就眉開眼笑起來,清清喉嚨走到一邊:喂?是我啦。 嗯嗯,已經給你們謝家求了一卦,放心哦.....上上簽啦。 媽籠著手機,生怕別人聽見,可偏偏站在上風處,那種奇怪的口吻一字不落地飛了過來。 掛完電話她就把笑臉敞開來,不免又把衛琬給瞪了一眼:你說養女兒有什么用?就這么點小事辦不好,開個車能拋錨,出門不提前看天氣預報?連傘都沒準備一把!這么大的雨,咱怎么回去?! 衛琬不免納悶,爸是個剛硬的脾氣,怎么能受的媽跟蜜蜂振翅一樣的言語密度? 賴長虹和真真從游廊那邊過來,真真遠遠就聽見伯母的一陣數落,趕緊過來纏住她:伯母,琬琬可是我的心頭好哇,你再說她,我也不干啦。 媽噗嗤一聲笑出來:她不懂事,就該說,她要能跟你一樣.... 說著把目光掠到賴長虹身上:哎,我們家沒個男人,沒有頂梁柱,我這不是心急嘛。還是你們夫妻好,熱熱鬧鬧的。我家這小琬,屁都放不出一個,那眼光,還老出問題。 真真嘴巴一張,衛琬就狠狠地瞪她。 媽突然驚喜地把頭扭開:那不是..... 大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水塘前小小的烏木門,低矮的門框下,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黑色的大傘撐出飽滿的弧度,水珠沿著骨架滾滾而落。 白皙的手緊握著傘柄,皮鞋踏清淺地踏過一個又一個地水洼,到了青石鑄地樓梯道上,他的臉從傘下露出來,鏡片后是一雙寧神的眼,最先從衛琬臉上滑過,像是沒有注意,但有一道極快地光滑了過去。 謝寧收了傘,朝外抖抖雨水:伯母,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媽敞露著赤裸裸的喜悅和喜愛:阿寧你怎么來了?是你媽叫你來的?哎呀,山路不好走吧。我那笨女兒,一整天心不在焉地,干啥啥不行.... 謝寧這才堂皇地望衛琬看來,眼波渺渺,眼里的內容跟嘴里的話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怎么會,小琬在廳里也是得力干將,做什么都很有章法。 真真噗嗤一聲笑出來,等謝寧撐傘先把伯母往外送時,忍不住樂地跳腳吐舌頭。 伯母可真是笨蛋啊,這都聽不出來看不出來。 咱不鴿,咱自己給自己打氣,咱好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