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六)
遙望(六)
(陸)錯愛 又是一年青黃不接的時節,文晟領著珍珠給眾人發放米面。希冀賽過從前慕帥的名望。麻木的眾人不看誰是王,他們只看布口袋中糧的多少。誰給的多,誰就是明君。 元卿,他還好嗎?阿瑤忍不住詢問慕望的近況。 木頭樣的元卿眼神開始閃爍起來,避而不答,阿瑤,你再多吃點。 她的手拉著他的衣襟,帶著乞求的目光看進他的深深的眼底,不要騙我。 他哽咽道,不是很好。 我想見他。阿瑤說的很輕很輕,我想見他。 好。元卿似乎總是不能拒絕阿瑤。 她走進一間骯臟狹小的柴房,白色的墻已經脫落得不成樣子,吊掛著石灰皮,不時的爬過幾只黑色丑陋的蜘蛛,蚰蜒和壁虎。 她嚇得跳起腳,被元卿扶住。 慕望就躺在一張鋪著米黃色草席的炕上,屋內幽暗,她隱約看到他腫起的臉。 近了,近了。你的腿。 她撲到他的身側,清晰地看到他雙腿的膝蓋各有一個空洞,被污黑的血漬填充,周圍似是有黃綠色的膿。 她的淚快流干了,慕望摸著她的臉,別哭,我還活著呢。 活著,能再見到她,他就知足了。 文晟出征了,把慕望的腿廢掉才覺得安全。 即便他跑了,離開這里,他永遠是個廢人,帶給他無窮無盡的痛苦,這才叫復仇。 阿瑤,我要帶慕帥離開這里。元卿的語氣總是那樣的平靜,沒有絲毫波瀾。 好。她的聲帶著泣音。 他們要走了,是不是意味著,她再也見不到他。 可她這樣殘破的身體,又怎樣去服侍他照顧他。 趁著文晟不在,夜黑風高的這晚,元卿帶著慕望出了城。 早就安排好了的,他只是帶阿瑤來見慕帥的最后一面。 復仇之路都是相似的。慕望的兵被川軍收編了。但慕望的名聲還在。能與川軍抗衡的,只有西北軍。 又是一年的光陰,慕望回來了,坐在輪椅上。身后推著他的是一位絕代佳人。 他甚至沒有用吹灰之力,就把這個叫做鳳凰的邊陲小城拿下了。 因為,文晟抽起了大煙。 火紅的罌粟花向著太陽,和嬌艷的虞美人分不出區別。 阿瑤站在欲望的花田里,抬手擋住強光,她看到了慕望。 她們好像又回到了初次見面的中藥鋪子,包給他幾粒蜜棗。 然后溫暖和煦地笑著,并不露齒,望,好久不見。 她是誰?身后的淑女問起。 她慕望不知該如何回答。 元卿走了過去,拉起阿瑤的手,她是我的太太。 嗯?阿瑤的手被他攥得忒緊,想抽出來,卻是不能。 原來是元副官的太太,倒沒有聽你提起過。佳人名叫蘭因,是西北軍大帥的四小姐。 慕望盯著他倆手拉著手,沒有一言。 慕太太,我帶你去欣賞這里的花田。元卿走了過去,對蘭因作出請的姿態。 阿瑤知道,他是為了他們能說幾句訣別的話。 阿瑤。慕望叫她,聲音像是越過了整片花海。 嗯?她的身體刮蹭著植株的莖稈,沙沙的美妙聲音躁動著兩人的心。 她在后面像蘭因一樣推著他的輪椅,他哆嗦在空中的手心想觸碰她的手背。 最后卻是克制住了。 望,你太太真美,她一定很愛你。阿瑤羨慕她。 阿瑤,你在我心里,永遠是最美的那個。這是望的最后一句話。 夕陽的余暉照射在兩人的身上,在罌粟花田照耀出情侶的身影。 她在他的身后,扶著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