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十七)
初心(十七)
(十七)寂夜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華修遠從夢中驚醒,習慣性伸手去摸床的那頭,冰冰涼涼,他的白冬,真的已經離去了。 只幾個月時間,整棟房子仿佛空置了,他摸樓梯扶手,摸衣柜,摸電視機,摸到的都是灰塵。 餐廳的桌面上始終放著她留下的離婚協議書,華修遠拉開椅子,白月光透過窗子照在紙面上,[白冬]的簽字是那么的清晰。 簽字筆就壓在這頁紙上,他只需拿起筆,稍稍用力,像公司簽合同那樣,隨意畫上自己的名字,就一切都結束了,與白冬的一切都結束了。 也代表著,他嶄新的生活重新開始。 最終他嘗試著拿起筆,摘下筆帽,把筆身握在虎口。筆尖距離紙就那么幾毫的距離。他的手在哆嗦顫抖,心在掙扎猶豫,安靜的白月亮就在天上看著。 時光倒流回了五年前,那時他與她擠在一間只有十幾平米的房間里,他對她說過, [把你耗成老姑娘,只能嫁我。] [如今,是我真的把你耗成了老姑娘,而你卻要走了。] 不,不!他不能。 簽字筆被華修遠甩出了窗外,離婚協議在他手里被他撕得粉碎。 白冬,你是我老婆,不論發生了什么,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你依然是,永遠是,我的妻。 修遠,對不起。白冬也從夢中驚醒,不能為你生兒育女,是我不好。 她推開臥室的門,月光把黑夜涂成了藍白色,被風吹晃的樹枝的黑影倒映在窗簾上,隱隱綽綽。 魏西抱著電腦睡在了沙發上,呼吸均勻。他長長的睫毛讓她想起十年前,課堂上她偷窺他的樣子。 她從他手里把電腦拿到茶幾上,碰到鍵盤,屏幕亮了,現出他睡著前的工作。 魏西沒有在忙工作,而是,在為她畫那本。 畢業季,校園的松樹林里,男主角拉住了女主角的手。 十年,十年后我們再在這里見面好不好? 女主抬起純凈的眸子,嗯? 傻瓜,我要在這里向你求婚。 女主背過身去,臉頰緋紅。 [求婚]當白冬默讀著兩個字的時候,她的頭偏過去看了躺在自己家里沙發熟睡的魏西的臉。 他的臉卻不再是魏西了,而是華修遠,是那個當年把鉆戒戴入了她無名指的華修遠。 她撿過棉被輕輕蓋在他的身上。哎,白冬嘆氣。時光逝去,就不會再回來。 第二日清晨,東方升起的第一道光線還未照進來。廚房已經忙碌起來了。 煎蛋白粥生煎包 哪里來的生煎包?白冬不記得冰箱里有。 我做的,你嘗嘗。 你做的? 魏西笑著點頭,白冬看到了,他的鼻尖和鬢角沾染了白色的面粉。 白冬咬了一口,外酥里汁,好吃,你怎么這么厲害呢,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他蹲在她身邊,白冬,我只想做給你吃。 白冬不得不承認,她被他感動了,或是正在被感動著。 謝謝。 他摸了她的頭,勾起她的手,我們去上班吧。七點半了。 嗯,你怎么去? 地鐵。 我也是。 老舊小區的街道口停了輛黑色特斯拉。華修遠下巴已經長出了胡茬,黑色的眼圈和指間燃著的煙都昭示著他昨夜沒有睡好,抑或是等了半夜。 他的眼珠就直勾勾盯著盯著白冬住的那棟樓。 然后,他看到了,看到了白冬,藍色的條紋褲,卡其格子風衣,被他想了千百遍的熟悉身影。 是她,他睜大了眼,想下車沖過去,可看到了 她的手被另外的人握在手里,兩人說說笑笑。 那是個男人,是個男人,他認識的。 他們就從他的車子旁走過去了,華修遠再沒有勇氣下車去找回自己愛的女人,找回自己的妻。他傻了,呆了,心瞬間變成石頭。指間的煙燒到了手,他都沒有察覺。 她愛上了別人,是不是?他還沒有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呢,她怎么就可以愛上了別人呢?她不能這樣。 修遠啊,你和白冬的離婚手續辦完了沒???是華母給他打了電話。 啊,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啊就知道了,趕緊辦完。然后去民政局和文心領證啊。孩子等不得的 很悶的咚一聲,手機被華修遠狠狠摔向車窗的玻璃,玻璃并沒有碎。 魏西魏西華修遠是默念著這個名字把車子開到銀正大廈地下停車場的。然后直接上樓19層,叫來了人力經理。 把魏西給我開了。 人力經理一臉吃驚,華總,魏西可是我們公司最能干的員工 我叫你開掉,聽不懂人話嗎? 華修遠的脾氣無處發泄,他有點發瘋了,擺在辦公桌上白冬的照片框,都被他隨手拿起,往人力經理身上砸去。 知道了,華總,馬上去辦。人力一臉懵然,都說伴君如伴虎,老板也是如此。 華修遠望著地板上摔碎的白冬的照片框,跌跌撞撞過去,寶貝樣的把照片摳出來。 盯著她陽光般的微笑,傻傻地又哭又笑。 華總,華總,血,血,您流血了。文心聽了人力經理的報告,匆忙趕了進來。 破碎的玻璃渣劃破他的手掌,修遠也感覺不到疼,因為有讓他更痛的傷口。白冬你終是要遠離我而去了嗎? 文心拿來了碘酒和繃帶給他小心的包扎,得去醫院,傷口深了,小心破傷風。 華修遠抬起頭,看到文心,以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他確實是瘋了,突然站起來,抬腳就朝著文心的肚子狠狠踹去。 你也滾!不去打胎就給我滾! 文心捂著腹部,疼得眼角積出了淚,靠在辦公桌沿,幽怨地看著華修遠。 你的心怎么如此狠,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 滾! 華修遠沒有看文心第二眼,就走出了辦公室。 楊米小姐代言的續約合同就擺在辦公桌上。文心的心在慢慢死去。她付出了多少呢,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乎。 她把手貼在了大腿上,然后盯著沾滿了鮮紅的手掌神情呆滯。 孩子,孩子都不能得到你的心。 這世上,沒有比文心更加要強的女人了,她漸漸握緊了拳頭。 華修遠,他,他的心里只有白冬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