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混蛋+
96.混蛋
吹風機的聲音停了,屋子里安靜了下來,只聽聞雨水滴落在水洼里的聲響,一滴一漩渦,暈開,圈圈蕩漾。 她想起在Z市的那個倒霉透頂的雨夜,他像是救世主一樣出現在自己面前,高大,勇敢,所向披靡還發著光。 誠實而言,祝福確實對他心動過,甚至數分鐘前的香艷畫面,也讓她亂了心跳。 懊惱的根源就在這,謝譯拿準了她的這一點點不由自主,多番利誘。 這份算計有多不堪,她當初的伎倆就有多令人生厭。 她惱他,更是反感自己。 屋檐下的蛇皮棚子積攢了份量不小的雨水,忽而傾盆,發出好大巨響。 祝福被這一下打醒了,失神的眸光聚攏,緩緩流轉,鼻尖是帶著泥土味道的潮濕感,不好聞,卻生機。 收回不切實際,她起身去燒了一壺熱水,然后回到臥室換了身清爽衣服。 水開了,自動跳到保溫模式,倒了兩杯擱在桌上晾著,又去收拾玄關的水漬。 這屋子鋪的是木板,陳舊暗淡,沾了水就不容易干,拿了墩布擦干又墊了幾張報紙。 安頓好外邊,這才有心力去應對浴室里的人。 吹風機的聲音早就停了,他怎么還不出來。 祝??戳艘谎圩约旱拈L褲長袖,確定得體,然后敲了敲浴室的門。 好了嗎。 里面的人半天不答,許久支支吾吾一句:進。 推門而入,那人從全身赤裸變成半身,并沒有好到哪里去。 頭上綁著她剛才拿進來的干發巾,粉紅色的,腰間圍著一塊派大星圖案的浴巾,同樣是粉色系,乍一看還挺配。 前幾天超市搞促銷買沐浴乳送浴巾,家里的沐浴乳還沒用完,祝福是被那塊浴巾吸引了,算是為數不多的沖動消費。 她用了沒幾次,然而此刻,被某人圍在腰間 謝譯站在洗手池邊,池子里蓄滿了水,浸泡著那條深色長褲,雙手沾了泡沫,還不忘搓揉幾下,顯然是正在進行時。 祝福忍了忍,耐著性子扯出一個克制的干笑:你在干什么。 謝譯沒回頭,只抬眼望著鏡子里的她:已經濕了索性洗一下。 祝福咬牙,就差切齒了,面上卻一派溫婉:只濕了一個褲腳,需要洗整條褲子嗎。 謝譯轉過身,舉起手中的布料:沾上泥點子,臟了。 祝福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面上挺平靜,只是握著門把的手不自覺緊了又緊,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 也不一定來自手上,或許是她后槽牙咬緊發出的聲響,誰知道呢。 謝譯多精明一個人,估摸著差不多到她的臨界點了,連忙丟了手里裝模作樣的活。 然后滿臉順從:我不洗了,你別生氣。 祝福以為自己沒有生氣,經他提醒,壓在胃里的那團火就被瞬間點燃,燒得眉毛都焦了。 淡淡看了一眼滿池子泡沫,帶著淺笑的臉龐唰地冷下來,不言不語轉身走了。 大事不妙,謝譯有點慌,連忙洗了手跟出去。 客廳里,桌子上的那兩杯水已經涼了。 祝福拿起其中一杯,倒掉了大半,又加了guntang的沸水,玻璃杯外是燙手不燙嘴的溫度,然后遞給他。 謝譯接過,給多少喝多少,半句都不敢吭聲,只等她發落。 祝福靜默了好一會兒,她在組織語言。 從滾到慢走不送,類似的逐客令在腦海里一遍遍反復。 良久后,終于開口:我這里沒有你能穿的衣服。 謝譯咧嘴笑:沒事,我不怕冷。 他裝傻也該有個限度,祝福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心知肚明又裝傻充愣的情形,再瞞著也沒什么意義。 她不想繞彎子了,直奔主題:我懷孕了。 我知道,孩子是我的。 男人的眸光不自覺柔軟下來,挺了挺身板,臉上多了些認真。 祝福莫名其妙地暴躁起來:誰說是你的,這是我的孩子。 連這份惱怒都在意料之中,謝譯輕嘆: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跟你爭奪什么。 她防范著他無非就是怕失去,他知道,所以一直不敢正面介入。 祝福不想聽他長篇大論了。 此刻的謝意就是一個討債的鬼,揣著近些時日的種種來討要好處。 偏偏遇上囊中羞澀的她,只得欠著。 喝完這杯你就走。 她多余去cao心什么衣服不衣服,他總有辦法解決。 話畢,便起身回屋。 還沒有走幾步,身后那人又出聲了,這一回的語氣聽上去愈發低沉難過。 你一個人住,晚上不要隨便給陌生異性開門,不安全。 祝福停住腳步,轉身看著沙發上的人,千回百轉的心思。 謝譯是真不怕冷,裹著下半身的浴巾在這屋子里自在坐著,直視她的眼睛,同時還能笑著自嘲一二。 你大概又在心里說我壞話。 從前也是,他失落無奈時問過她:在你眼里我就這么壞,沒一處好。 那時候祝福就沒否認,這份壞演變至今,只怕是變本加厲了。 他的失落比色誘管用,祝福決定坦誠一回。 我在想,你是怎么做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監控我的生活。 她用了監控兩個字,是重話,憤懣,抵觸心理。 謝譯直言:也不算什么難事,只要我想,你們學校門衛大爺養的阿毛都能給我通風報信。 門衛大爺真的養了一只叫阿毛的流浪狗,因為撿來的時候身上長滿了皮膚蘚,禿了大片毛發。都說缺什么就叫什么,才有了這個名字。 祝福從反感轉變成服氣了,好像被算計一番也有了合理的借口。 他有錢有權,本來就不是一個量級的,怎么逃。 所以你早知道我來到陽城,還懷了孕,然后給我安排工作? 婦產科大夫也是你的人? 祝福想到那個勸她留下孩子的產科大夫,很難不懷疑。 謝譯實事求是,是他做的他承認,他做不到的也沒敢居功自傲。 如果我早知道,你以為自己有機會離開Z市嗎。 再提起那日,心肝脾肺又攪在一起難受得要命,那種手腳心發涼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愿再經歷。 祝福想,也對,他還不至于神通廣大到可以控制鐵道系統。 話攤開了,她就懶得琢磨了,索性將這些天的困惑都說了。 我騙了你這么多次,你想討回些什么也無可厚非,那怎么著,我能怎么補償你呢。你也看到了我所有的一切,工作,住處,以及銀行卡里那點你壓根看不上的存款,當然,除了孩子。 她說得太輕巧,讓處心積慮的人倏而皺了眉。 祝??桃夂鲆曀奈⒈砬?,顧自說著: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謝譯笑了,他走近,離她僅半步之遙。 這屋子里不止沒有他的換洗衣物,連居家鞋都沒有一雙。 從浴室出來他就是赤腳走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粼粼的腳印,痕跡難消。 他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懷里圈著,動作難得強硬,和分辨不清的掌控欲。 祝福這才反應過來,他好像在生氣,那雙黝黑的眸子里閃著不明朗的火苗,壓抑得很好,湊近了才能瞧出端倪。 那么,你覺得我想要什么呢。 苦心孤詣地繞這么大一圈,想見你只敢遠遠看一眼,聽到你在學校被人非議便馬不停蹄趕來表明身份,晚上十點鐘看見別的男人走進你的院子還要隱忍不發。 甚至此刻,色誘賣慘苦rou計用遍了才進了屋,剖析肝膽地將赤裸裸的自己擺在光天化日下。 結果等來一句,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從頭至尾都是她。 或者再卑微點,這一刻謝譯的身心都在搖尾乞憐,他妄想著,既然她能留下這個孩子,那能不能順便多收留一個他。 男人的呼吸很近,那雙眼眸好似一柄利劍直直刺向祝福的心口,生疼生疼。 她好像知道了答案,緊接著心臟紊亂狂跳,她開始發抖,甚至有些怕,甚至沒敢躲。 謝譯的吻停在她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又立刻分開。 他抱緊她,語氣還沒緩和至尋常溫和,卻比方才好多了。 知道怕了,看你以后還敢不敢這么氣我。 他拍著她的腦袋,五指順著柔軟的發,輕吻著頭頂安撫。 他們之間,但凡謝譯讓步了,祝福就開始狂了。 一貫如此,他放開了權限任她欺負,她就使勁欺負。 懷里的人扭著身子卯足了勁推他,謝譯怕傷了她和孩子,只得松了手。 得了自由,祝福眼眶紅紅地盯著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個孕婦,他對她這么兇,可怕得像是個外星人。 祝福不覺得自己脆弱,懷孕至今從未自怨自艾,然而此刻,在他一句冷言冷語里,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一顆接一顆地掉個不停,比午后那場暴風雨更具殺傷力。 所以辦法都試了個遍,那眼淚是越來越多,傷心的情緒比泄洪的堤壩還要滿。 謝譯哄不好她,就開始破口大罵,主要是罵自己,罵得很慘。 看她稍稍平復了情緒,才驚覺這招有用,愈發不可收拾,越罵越沒譜,把自己貶低到人神共憤的地步,終于叫停了祝福的眼淚。 她哭得直打嗝,濃密的睫毛還掛著淚,蓄滿霧氣濕濕潤潤看著他。 眨巴著氤氳的水眸,問:你有這么差嗎。 謝譯特別嚴肅地點頭:我就是個混蛋。 祝福滿意了,手背一抹眼淚,推開他往屋里走。 謝譯緊跟過去,臥室房門正好關上,碰了一鼻子灰。 - 大福:沒心,命有一條。 蟹老板:要。 - 3400留言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