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高貴+
45.高貴
祝福沒請他進廳里。 謝譯也不打算坐下來慢慢談。 兩人就站在玄關處,僵持著,沉默著,誰都不肯率先讓步。 祝??粗?,目光游弋不定,從眼睛飄到西服在到袖口。 最后落在他的右手上,手背到第一指關節滿是被門夾傷的紅痕,才一會兒就腫得觸目驚心。 于心不忍了,她囁嚅著:你的手 謝譯打斷她,忍著脾氣問:為什么。 掐頭去尾的三個字,祝福還是聽懂了他在問什么。 她收回視線,這下子連受傷的手背都不想看了。 謝譯不急,他既然來了勢必要問個清楚,多晚都耗得起。 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祝福再抬眸望他,眼里多了層霧蒙蒙的紗,看不清明內里的涌動。 她輕聲反問:你不知道嗎? 謝譯死死盯著她,整日奔波的疲憊從眼下的青色里漏出來一些,將他襯得多狼狽。 我要聽你說。偏偏不肯放過自己,不肯放過彼此。 祝福沒猶豫地甩出幾個字:我后悔了。 說得從容不迫,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在主動承認錯誤,甚至還藏著一絲驕傲和坦蕩。 再好的脾氣都被磨沒了。 他怒極反笑:你嘴里還有沒有一句真話。 某些時候謝譯甚至覺得,或許連她這個人都是假的,從始至終,不過夢一場。 男人的一句反諷徹底踩爛了祝福的炸點。 實實在在的怒火中燒,臉上再裝不出什么云淡風輕,虛張聲勢,只剩下明晃晃的生氣。 她冷冷笑著,眼里的兩簇小火苗熊熊燃起:我是沒一句真話,那你呢? 謝譯聞言,呼吸一窒又瞬間如釋重負。 知道這一場爭執在所難免,現在她愿意開口了,哪怕是如此激烈不睿智的方式,在他看來也不算壞事。 明知道墓園那一日偶遇并非巧合,也清楚我處心積慮接近你是為了什么,甚至連當年的真相都了如指掌,但你只字未提。 或者你會說,都怪我自己不開口問。我問過,你忘了嗎? 我問你關于mama的事,第一次,你說會想辦法,我信了。得知你撒謊的那天晚上,我不死心又問你了,但結果呢。 謝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可能就只有那么一回,碎了就是碎了,而我對你已經超出額度了。 十五歲那年,他就胡編亂造說她未成年蓄意喝酒,而現在,他依舊明知故問,不愿說出真相。 是他前科累累,信口雌黃,就不要奢求她一而再三的無條件信任。 在她的質問里節節敗退,謝譯心虛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說 我知道,那又如何。她打斷他的辯解。 對一切事物考慮周全盡在掌握,你以為自己很偉大嗎,憑什么用你的認知來衡量別人對真相的渴望,隱瞞是欺騙的所有形式里最道貌岸然的一種,同樣令人厭惡。 謝譯不說話了,他無從辯起。 你不肯說,我就不問你了,但你背后搞小動作真的光明磊落嗎。 我說想見mama,你嘴上是答應了,轉頭就把陶漾接到隱禾莊園,美名其曰敘舊,就是為了引我上鉤。 和吳沛山一起去接樂樂下課,謝譯說來接她,那家舞蹈學校正是陶漾創辦的,在Z市頗有名氣,他不會不知道。 緊接著第二天就見到了陶漾,這是誰安排的,祝福心知肚明。 就算那天在舞蹈學校沒發現如愿的獲獎證書,僅憑著陶漾和如璇的親密,她也會忍不住上前追問的。 從陶漾的嘴里得知jiejie被虐待的事,從而聯想到王偉誠,再傻乎乎去安州監獄碰壁,這一切都在他的預判之內。 謝譯料準了她想要找出真相的迫切,也料準了 你料準了我不會問你,所以肆意妄為地設計我。你是不蠢,而我也確實像個笨蛋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 最后一句笨蛋近乎于嘶吼。 祝福喘著氣,呼吸急促,難以緩解的生氣讓她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她的話并非全錯,也不全對,偏偏他除了認下別無他法。 男人的眼里閃過痛楚和心疼,想去牽她的手,又被她周身的疏離和冰冷逼退。 每一個字眼都如刀鋒般尖銳,但他仍是在其中艱難捕捉到丁點兒暖意。 毫無底氣又舍不得草草帶過。 既然你已經打聽到了我知道前因后果,為什么不問。 怕我說謊嗎?只要拆穿得足夠徹底,你知道我會告訴你真相的。 所以,你不問我,是在害怕什么呢。 祝福眼眸微怔,閃爍了幾下依舊沒有回答。 身體不自覺退了半步,在無形中泄漏了什么。 只這一舉動,謝譯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任憑她再多口是心非的贅述,他都不會信。 男人上前一步,也不怕被她甩臉子,略帶強硬地牽起她的手。 心里再多的委屈和生氣都找我算。跟我回家,好不好。 這是她的另一個痛處了。 在男人的柔聲絮語里,祝福幡然醒悟,最后一分躊躇也跟著散盡了。 家?我們之間怎么會有家。 我討厭御景,討厭隨便安排一個房子給我住的你,更討厭居然真的住進去的我自己。 那里住滿了被金主包養在外的二奶,她們沾沾自喜每天撈到了多少資產,攀比誰會早泄誰更持久,金屋藏嬌,你們可真會玩。 這一切都讓我覺得惡心,太惡心了。 她連說了兩個惡心,雙重厭惡。 謝譯沒想到這一層,甚至覺得冤枉。 御景是城中數得上號的房產,安保嚴格,設備齊全,安排她住進去只是因為離新陸傳媒近。 他壓根不知道里面住了些什么人,也絲毫不關心。 那些人再怎么花枝招展,落到他跟前也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罷了。 你每個月都有付房租。男人皺眉闡述,想不出別的轍了,笨拙安慰。 當初為了讓她心里好受,謝譯提出收租方案,而她也按月履行。 誰在乎,誰會管我有沒有付房租,從頭到腳,甚至連鞋柜里那雙廉價的匡威,她們都覺得是我從你身上討來的。 再想起當日在電梯口的露骨閑話,祝福還是會氣到心臟爆炸,怎么都難以消化。 她知道,生氣是因為被戳中短處,不明不白地住進不匹配自己身份的公寓,她百口莫辯。 我不想變成和她們一樣的人,顯然在她們眼里我已經是了,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謝譯頷首默然,連難過都多余,只剩徒勞無力。 她把他講得一無是處,又添了十乘十的討人厭。 他低聲囈喃:在你眼里我就這么壞,沒一處好。 祝福輕輕抽回被緊握的手。 情緒大起大落后,她只覺得疲憊不堪,神情懨懨的倦。 你說只要我的一點真心,卻怎么都不愿對我說一句真話。 我們之間,誰也沒有比誰更高貴。我騙你,你欺我,大同小異。 她騙了就是騙了,從沒打算立什么道德牌坊。 他又憑什么用正義者的身份對她的謊言抨擊譴責。 太不公平了。 在紀得公寓的一場對峙,并沒有讓他們冰釋前嫌。 謝譯想將她帶回去的意愿也落空了。 兩人之間處于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她冷著他,他暖不了她。 然而。 兩天后,祝福還是主動搬出了紀得的公寓。 原因是,祝振綱來Z市了。 - 祝爸爸的粉絲在哪里,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 - 感覺明天可以危險逃過加更。 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