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

    蘇冶煩悶地扯松了領帶，煙灰從他指尖彈落到花叢里。

    他剛剛結束了第三段婚姻。女方像故意激怒他一樣，將家中一切能夠移動的東西全部砸了個精光，一張漂亮的臉扭曲著，聲音高得已經破音。她指責他只顧工作而不照顧家庭，甚至猜測他是有了第三者。最后她吵累了，坐在被她堆了一地的奢侈品里，報出一個獅子大開口的數字。

    蘇冶扯了扯嘴角，他當初怎么會看上這樣一個蠢貨？

    然后他突然想到一個人，或者說那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影子。他已經記不清她是誰，是他的第幾任女友，卻記得那天她穿了件藍色短裙，長卷發披散在肩頭。她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說出的話卻句句誅心。

    你一直都那么居高臨下。

    之后的事情全部交給了律師處理。女方沒有拿到她提出的天文數字，甚至沒有得到一個零頭。

    簽好離婚協議當晚，他為生意上的事應酬，回程路上叫司機停下車，獨自走在空曠街道上。天地間只余他的腳步落在瀝青路上的聲音，他靜靜抽完一根煙，難得地享受著獨處的時間。一個女子清脆的嗓音隨即打破了這片平靜。

    于途你這個人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孩子聽說你要來家長會有多開心，結果你居然光顧著和關在討論什么問題把家長會的事忘光了？

    那聲音有幾分熟悉，他片刻間就想起了她是誰。他記憶里那個藍色的影子，那個巧笑倩兮，輕描淡寫將他每一個陰暗心思娓娓道來的女人。

    喬晶晶。

    馬路對面的女子穿了件駝色的薄風衣，腰線收得很緊，顯出她極纖細的腰肢。下擺在她行走間飄動著，像翻涌的浪花。黑色口罩遮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蘇冶挑了挑眉，看向跟在喬晶晶身后的男人。他只穿著普通的白色針織衫和黑色長褲，快步湊到喬晶晶身邊，似乎對她說了什么，又被她推開。

    蘇冶彈了彈自己筆挺西裝上不存在的灰塵，心情突然愉悅起來。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在臉上。他看到那窈窕女子轉過身，撲在她身后的男人懷里。她黑色的口罩被推到頸下，此時他們正好走到一盞路燈下，白亮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他們像戲劇里的主角一樣，忘情地接吻。

    蘇冶曾聽人說起，有一種人，天生強大而擁有愛人的能力，無論選擇和誰在一起，都能過得幸福。他曾經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但現在，他后悔了。

    或者說，他早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