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遺囑
第六十七章 遺囑
雖然隔著兩個廳的距離,程嘉懿還是看到了黎溪瞬變的臉色,連忙放下筷子向她走去。 收到什么了嗎? 他的指尖剛碰到黎溪的手背,立刻就察覺到了那輕微顫抖的頻率。 黎溪沒有回答,抬頭反握住他的手:嘉懿,我想用一下你的電腦。 知道這一趟事情不會少,程嘉懿把自己所有裝備帶回到這里,二話不說,立刻上樓連包帶電腦拿下來給她。 黎溪坐在電腦前,看著屏幕從黑變亮灰,最后系統自帶的壁紙出現,圖標刷新一次,覺得過了一個世紀。 看了一下時鐘,開機時間不過十秒鐘。 程嘉懿點開Foxmail,退出自己的賬戶將鍵盤轉向黎溪。 她的手還在顫抖,連按幾下鍵盤這么小的事她也頻頻出錯,連按好幾次退格鍵才終于到達回車的終點。 密碼錯誤。 程嘉懿看了呆滯的她一眼,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抓住她膝蓋上茫然無助的手:信得過我的話,交給我。 L63220628X,都是大寫。 他把電腦轉回自己面前,利索輸入,一秒登陸,卻在第一封郵件彈出時也皺起了眉頭。 尸檢報告屬于個人隱私,程嘉懿不好繼續看下去,正要起身離開,他還扶在茶幾邊緣的手就被一把攥住。 你陪著我。 外頭日光灼灼,客廳沒有開空調,甚至連風扇都沒有,可黎溪的手卻冷得駭人。 平日黎溪最怕看英文。嗯也不止英文,除了中文她什么都不想認真看,可面對這份密密麻麻的全英文PDF,她卻異常有耐心,連標點都不敢掠過。 外頭惱人的蟬又開始唱起多重奏,扯著嗓子,生怕別人會忘記它的存在。 報告并不長,也有很多生僻的專業性單詞,黎溪一個都沒看懂。 但沒看懂也沒關系,發郵件的人也似乎知道這個道理,并沒有發中文翻譯版本過來。 因為單英文就看得出,這份和沈君言五年前給她的那份完全不一樣。 沈君言說,她父親死于過度疲勞后的心肌梗塞,而這份報告的死亡里,根本沒有出現過Myocardial Infarct這個詞組。 沈君言騙了她。 Lawrence S. 這個英文名,是她幫沈君言起的。 他親自確認過這份報告是準確無誤的。 他騙了我。黎溪目光沒找到聚焦點,眼前的程嘉懿也模糊不清,所以她亟需抓緊一點東西,尋求更多存在感填滿自己空出一塊的心。 他騙了我,沈君言他騙了我! 黎溪的手看著又細又嫩,可用起力來一點也不柔軟,饒是早程嘉懿也被她抓得皺起了眉頭。 噓他將黎溪擁入懷中,緊緊將她抱著,試圖安撫她所有負面情緒,可以告訴我郵件里說了什么嗎? 溫熱的嘴唇貼在她不停顫動的眼皮,慌亂的心立刻就被這溫柔一吻慢慢撫平。 黎溪點擊鼠標將PDF放大,然后拉到最后一截。 沈君言和我說,我父親死于心肌梗塞。當然,對外他也是這樣說的。 程嘉懿看了結論一眼,Acute drug poisoning received. 急性藥物中毒。 你知道嗎? 程嘉懿垂眸,黎溪頭側枕在他鎖骨旁,沒有梳理過的長發擋在她眼前,頹唐得像被折斷翅膀驅逐出天堂的天使,流逝的全是生命力。 我一直以為沈君言不會騙我,哪怕是隱瞞,也不會對我有半點假話。她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哪怕我誤會他在囚禁我時,我也是這樣想的。 程嘉懿安靜的聽著,明白她只是想傾訴,他努力當個傾聽者就好。 在度假村那晚,我在施嵐面前將沈君言踩到一無是處,說他黑吃黑,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她抬頭,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滑落,露出的一雙眼睛淚光剔透,我想給她構造一個全是污點的沈君言,我不想任何一個人愛上他,不想任何人去破壞我和他的關系。 黎溪突然激動起來:我只有他一個人,我只信任他一個人! 我知道,我知道程嘉懿連忙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摟住,沒事了,現在你有我,你可以全身心依靠我,信任我。 真的嗎?她茫然看著他,并不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也沒有急于確認,只是一次簡單的試探。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嗯了一聲:真的。 心里有個地方酸酸的,酸得發痛。但程嘉懿也只能自我安慰。 這沒有可比性,沈君言陪她長大,扶持保護她走過最難的路,他這個差點成為路人甲,幸運和她共過一次患難而得到青睞的人,有什么資格輕易取代沈君言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但就算是上帝也不能剝奪他會心有不甘的本能。 不,我覺得我想錯了。黎溪猛地從他膝上跳下,這其實是個邏輯游戲。發郵件的人就是想告訴我,沈君言是在造假,所以我一開始就陷入了這個先入為主的思維。但反過來想,既然沈君言能造假,那其他人就不能了嗎? 程嘉懿苦笑,將黎溪拉回自己腿上坐好:雖然我有點妒忌你對他的無條件信任,但也沒有辦法說這個推理是錯的。 不亮明身份在背后搞的小動作,大多是為了挑撥離間。 他把情緒故意全放在臉上,黎溪想不知道都難。 她岔開雙腿,襯衫衣擺不夠長,一下就竄上她大腿根處,露出半塊禁地。 嘉懿她拉起程嘉懿的手鉆進衣擺,將他雙手按在自己心臟上,劇烈的心跳還未平復。 雖然平地在起高樓,但程嘉懿半分綺思也沒有,低頭抵住她前額:還在害怕? 黎溪重重按他的手背,溢出一絲輕哼:在害怕美人計不能奏效。 程嘉懿失笑:對我還需要用到美人計? 只要是她,不管面對什么,他直接繳械。 我說了你肯定要不高興的。她抽出自己的手,但程嘉懿卻還在衣服里面,感受她一直劇烈跳動的節奏。 有件事我一直在害怕,只不過現在又多了一樣罷了。 程嘉懿自覺猜到了一點,但還是耐心等她自己說出來。 黎溪勾住他的脖子,耳朵貼在他胸口:我一直都害怕會和沈君言反目。 她胸前平攤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但現在最害怕的黎溪停住,耳中的心跳聲不出意料地加快了幾拍,連忙補充,是你聽到后會不高興,然后離開我。 畢竟他說過,要她學會只取一瓢的道理才去找他。 叮! 黎溪都做好被一把推開的準備,沒想到一聲急促的郵件提示音打斷了接下來所有可能。 程嘉懿抽回雙手,越過身子去拿電腦:看看是什么。 他有意避開話題,黎溪也不好再追問,轉過身點開郵件詳情,是一段音頻。 她按下播放鍵,暴怒的男聲傳出,猶如一聲驚雷,震得黎溪耳膜連帶心臟都顫了顫。 都說忘記一個人,先忘記的是聲音,但五年過去,黎溪還是一秒就能認出來,這是她父親的聲音。 沈君言,我的遺囑你別想動一個字! 呵一絲無比熟悉的嗤笑傳出,連帶聲調都與現在無差,若你知道我針筒里放的是什么,恐怕就不會這樣說了吧。 是沈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