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去走走，不用跟著我。阿莉亞換了身衣服后，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侍女們，站起來往外走，如果哥哥找我，就說我出去了。

    艾拉想想在別墅里，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就應了聲是。為了讓阿莉亞后面幾天住得舒服，現在別墅里來來往往都是打掃和搬東西的傭人，有什么事阿莉亞也會吩咐其他人。

    阿莉亞慢慢逛著別墅，慢慢走到后院養馬的地方，看見一個女仆在收拾著什么，低著頭念念有詞，藏在頭巾里的琥珀色頭發和其他女仆不太一樣。

    你是新來的女仆嗎？阿莉亞慢慢地走過去，看她似乎在收拾雜物箱，里面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這是做什么用的？還需要匕首？

    見過小姐，我是勞卡。剛剛被分配過來的女仆，這個匕首是為了方便割開，割開草料的。勞卡受到驚嚇一樣跳起來，慌慌張張地給阿莉亞行禮，似乎因為生疏，動作還有些遲緩和不熟練。

    阿莉亞看了一眼勞卡身后的箱子，但是被女仆裙擋住了所以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便笑著說，原來是這樣啊。哥哥也很喜歡馬呢，竟然讓兩個人分開照顧馬。你很擅長照顧馬嗎？

    呃，對的，小姐。我就因為這個才被分配到這里的。勞卡捏著圍裙，手微弱地顫動著，低著頭不敢看阿莉亞，劉海也垂下來擋住了她的眼睛，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為什么不抬頭呢，我很可怕嗎？阿莉亞走近了一步，語氣帶著微微的失落和擔心，一邊說著，我不會傷害你的。一邊彎下腰去看女仆的眼睛。

    嗬，小姐！是因為，因為小姐太好看了，我不好意思看！而且，而且我長得不好看，不能進小姐的眼睛！勞卡被嚇得后退了幾步，渾身顫抖著，但還是不肯抬起頭。請小姐恕罪！

    為哪件事呢？如果要我饒恕你，似乎你得說讓我饒恕你哪一件事啊。阿莉亞站在原地，看著似乎被嚇得不輕的勞卡，輕輕笑了起來，是饒恕你說的哪個謊言呢？

    勞卡一瞬間抬頭看了一眼阿莉亞，又很快低下頭，阿莉亞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雙帶著恐懼的棕色眼睛。

    讓我想想，是饒恕你在名字上撒謊，還是饒恕你混進公爵家這件事？又或者，想圖謀害人這件事？阿莉亞似乎看著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樣，微笑著看勞卡的手緊緊捏著圍裙，勞卡，還是前特布萊恩伯爵千金？想不到我們竟然會在這兒重逢，真是充滿戲劇性的重逢呢。

    勞卡猛的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阿莉亞，棕色的眼睛里混雜著恐懼和憎恨等等情緒，顫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個字。

    想問我為什么知道的？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可愛啊，肆無忌憚的表露著對哥哥的愛慕。來找我喝茶時，那寫在臉上的目的。又或者是現在這樣害怕我，又恨不得殺了我，你的情緒永遠都這么好猜啊。安娜莉小姐。阿莉亞走近了她，伸手托著她的下巴，白得透明的手襯得安娜莉的臉色更加灰暗，意識到這個事時安娜莉的眼里閃過一絲難堪。

    讓我猜猜，現在是在想，為什么你淪落到這個地步，而我卻依舊高高在上做著公女吧？阿莉亞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她的神色，收回了手用手帕擦拭著，一邊露出了溫柔地笑，你太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即使努力裝作蹩腳，但無意識的動作都藏不住，就像以前一樣。

    你有什么資格提以前！明明都是像看笑話一樣看著我，高高在上地看著我一路跌落，你很得意嗎？很高興嗎？安娜莉憤怒著，看著眼前的阿莉亞，想著自己以前錦衣玉食的生活，想著自己充滿希冀的拜訪公爵府，而阿莉亞從來都是這樣笑著接待自己。一直到自己家被查出各種從事黑色貿易的活動，被沒收爵位，趕出伯爵府，她無助的求上門時，阿莉亞也是這么看著她的。

    那一刻她才明白，阿莉亞根本就是把她當做笑話看，一直等著她跌落泥潭的那天。

    你要是覺得我癡心妄想，是在做夢，為什么不直接說出來就好了！我，我曾經真的把你當做朋友的，也是真心對待你的！安娜莉以手掩面，痛苦地哭泣著，少女時期誰都有幻想，她確實從對安格斯一見鐘情開始，才厚著臉皮接近阿莉亞的，但她也是曾經有過把阿莉亞當做朋友的時光。在旁邊看著笑話，讓你很快活嗎？

    安娜莉。阿莉亞看著痛哭的安娜莉，慢慢收起了笑容，叫了她一聲。等她茫然地抬起頭時，才慢慢地說，我沒有把你當笑話看。

    安娜莉愣了愣，阿莉亞用平靜的表情說了下去，我可是一直在認真思考，要怎么把你處理了。

    你安娜莉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在這一刻阿莉亞冷漠的表情和安格斯重疊在了一起。

    可我沒法直接動手，所以我稍微想了一點點辦法，利用了你那個癡心妄想的哥哥。該說你們不愧是兄妹嗎，連癡心妄想都是一模一樣。阿莉亞露出了一下苦惱的表情，然后看著安娜莉笑了笑，溫柔得有點冷，不過他癡心妄想的程度比你厲害一點點，也合了我的意。

    安娜莉無力地跪倒在地，想起那天來家里帶走父母和哥哥時，領頭的就是安格斯。只是當時太過于驚慌，唯一的想法就是找阿莉亞求救，求求她讓安格斯放過自己的家人。

    你的家教不太好，沒人教過你，不要覬覦別人的東西嗎？阿莉亞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然后很快恢復了溫柔地笑容，微微地彎下腰，對她伸出了掌心，看來你應該學會了這個道理吧？那這次需要我拉你一把嗎？

    安娜莉看著眼前的阿莉亞，腦子里混亂的思緒分崩后重組，回憶了這么多年的點點滴滴，不論是安格斯對阿莉亞的過度保護，阿莉亞在自己提及安格斯時有些微妙冷淡的笑容。還有哥哥在興沖沖說要對阿莉亞表白心跡后沒多久，哥哥先遭受了意外受傷，然后家里就出了事，而哥哥也因為傷勢去世。

    這一切的一切，居然都是因為

    你們這對瘋子兄妹！安娜莉猛的站起來，沖到箱子旁邊拿出了匕首，撲向了阿莉亞，嘶吼著，瘋子！

    阿莉亞似乎嚇了一跳后退了幾步，臉上卻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安娜莉還來不及想為什么，就感覺自己被重重踢了一下，身體飛了出去。

    落地前的視線，只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抱著阿莉亞。甚至沒有再給自己一個眼神，就轉過頭去緊張地檢查著她的身體，溫聲細語的詢問著。都是她當年夢寐以求的特殊對待，只是這么多年，安格斯都只給了阿莉亞一個人。

    有沒有受傷？沒被嚇到吧？安格斯小心翼翼地檢查著阿莉亞的身體，發現沒受傷才送了一口氣。剛剛找過來就看到安娜莉拿了匕首撲向阿莉亞的場景，他的心瞬間停跳了一樣，被巨大的恐懼包圍，身體先沖了過去。

    直到現在還余驚未消，如果阿莉亞受了傷，他大概會當場喪失了理智，讓所有失職使阿莉亞落單的傭人受到最痛苦的懲罰。

    我沒事，只是被嚇了一跳。阿莉亞微笑著摸了摸安格斯蒼白的臉色，然后感到有什么從嘴里流了出來，一邊看著安格斯瞬間沉下去的臉色，一邊熟練地掏出新的手帕擦掉嘴邊的血，沒什么大事。她

    還說什么沒事，得趕緊把醫生叫過來，你的藥呢，帶了嗎？安格斯把阿莉亞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地往別墅里走去，看著血從阿莉亞的嘴邊流下來，滴濕了胸口的衣服，臉色比阿莉亞還要蒼白。

    我沒事的，你不要怕。阿莉亞一手用手帕擦著血，一手抓著安格斯的衣服，輕聲地安撫著他。

    目光越過安格斯，落在了躺在地上似乎失去意識的安娜莉身上，阿莉亞頭靠在安格斯的懷里，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一路沖進房間里，艾拉被兩個人嚇了一跳，尤其是看到前襟都是血的阿莉亞，嚇得臉色都變了。飛快地指揮著女仆去請醫生，燒熱水，拿出常備的救命藥。

    都說我沒事，只是被嚇到了，所以才會吐血的。阿莉亞由艾拉換了衣服躺在床上，回握著安格斯冰冷的手，都是老毛病了，不要這么緊張。

    吐血就是很嚴重的事情了，你都多久沒有過了。安格斯臉色依舊很難看，小心地伸手放在阿莉亞額頭上，忍不住握緊了阿莉亞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阿莉亞，我不能失去你。

    阿莉亞溫柔地看著他，艾拉帶著醫生飛快地走了進來，熟練地頂著安格斯針扎的眼神做完了檢查，小姐只是因為情緒波動太大，所以才會犯老毛病。和以前一樣吃藥，再加上我開的安神藥，好好靜養幾天就沒事了。

    阿莉亞吩咐艾拉帶著醫生出去，然后用空著的手摸著安格斯的頭，溫柔地說，你看，哥哥，醫生都說我沒什么事的。

    阿莉亞，不要做危險的事，我無法想象沒有你的人生，我不能失去你。安格斯坐到床邊，抱住了阿莉亞，把頭埋在了她的肩膀上，聲音顫抖著，永遠待在我看得見的，夠得著的地方。

    我不會離你而去，也不會放開你的手的。阿莉亞回抱著安格斯，眼神向下溫柔地看著安格斯，一下下撫摸著他的后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屬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