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被推演的未來

    聽著霍抒淵的演講，裴蓁努力忘掉面對陸搖風時的失落，精神集中到演講內容上。

    裴蓁承認，霍抒淵非常具有吸引力，男主之一的他，符合世俗意義上所有的戀愛和擇偶標準，無論是朋友、親人還是愛人，他都能勝任。

    可她不喜歡，玩乙女游戲她就喜歡有挑戰性的，陸搖風是。游戲劇情里，兩人在氣象學選修課上初見，她和三千年前他的救命恩人長得一樣，自此給他留下印象。

    玩家裴蓁知道，那救命恩人正是她，從未來穿越回過去的她，她救下陸搖風，治愈他致命的神蛻之傷。

    游戲的臺詞文案總不合裴蓁的意，她說要是她穿進游戲，一定不會對陸搖風說某些在她看來絕情的話，但她仍記住了那段劇情，一字不落。

    她的使命在，裴蓁要親自上陣救陸搖風，她救他，他救世，她穿越再救他，構成完整的閉環。

    不是前世今生的劇情，卻比前世今生更完滿，她抬起頭，注意力重歸演講。

    昨晚推演未來時，陸搖風忽然心神震蕩，他感應到巨大的變數，大到足以使世界傾覆。

    滅世之災，莫過于此。

    水鏡里，他看不到未來的畫面，白茫茫一片并無任何信息能透露，這在他的推演中實屬反常。

    守護東境，讓它在天道的秩序下運轉，是陸搖風幾千年來奉行的準則，他再感應，只確定一條滅世之人就在圣懷恩豪斯學院當中。

    所以他破天荒來禮堂聽演講，想找出那人是誰，誰知遇見一個女孩，酷似他的救命恩人。

    不，應該說是一模一樣，白龍戒指也戴在左手無名指，只氣質上有差別，恩人沉穩冷靜，她則怯怯的。

    天道法則不會第一時間排斥外來者，而是會試圖接納，看對方對世界運行無惡意，才會收歸在它的羽翼內。

    比如霍抒淵，陸搖風知道他不屬于他們的星球，而他被天道所接納，陸搖風作為天道意志的執行者，不會插手他的事情，雙方相安無事度過了若干年。

    隨便挑了個學生推演未來，結果與陸搖風昨晚的相同，終結在白茫茫的大霧中。他再選中那位名叫裴蓁的女孩，開端便是彌漫的大霧。

    刻意扮成他救命恩人的模樣，他的秘密她從何得知？陸搖風懷疑起裴蓁，她絕對不簡單，他勘不破她的命運。

    演講散場，不想受狗屁的劇情力量cao縱和霍抒淵遇上，裴蓁望著陸搖風的背影，見他遠去，她一路小跑溜回宿舍，穿回現實世界畫下他，上傳微博、b站、lofter、twitter和pixiv：@秦菲衣：一個腦補，論陸老師撤離禮堂時的背影多迷人~

    哇太太，你的筆觸更像真人了哎！不是說像三次元的真人，是像他到我們的世界，被你畫進畫里了！

    我的天，裴老師您真神了，陸推幸甚有你。

    公司不找你來畫卡面是他們的損失。

    刷過彩虹屁，裴蓁待得無聊，回東境消磨時間，不消磨她沒法到明天。帶著手機和身份證，她登上列車，踏上東境采風之旅，畫師嘛，她要拓寬眼界。

    中二鬼王宣維又發來小視頻炫耀戰績，仿佛在告訴她，她逃婚是多么錯誤的決定，裴蓁無語至極。奈何手機一人一機，還綁定身份證，弄不來不插卡的備用機，她能屈能伸，忍了。

    行至雪域，列車降速變軌，無限接近步行，裴蓁望向車窗外。幾個人衣不蔽體，在雪原中艱難跋涉，列車和他們同行，顯示屏統一播放起普法節目。

    這些人是叛國者，親眼目睹叛國者，裴蓁被震驚到。

    東境科技的發展過程中，從來不乏想竊取機密的叛國者，東境法律規定，叛國罪將由最高法庭審理，向東境人民全程直播，公審后當場處以極刑。

    極刑不等于死刑，相反，叛國者會被賜予永生，刻下神識烙印，受烙印cao控，前去東西南北四境的交界處黑暗之嶺。

    那里設有守衛，嚴格管轄，每年十二月的月圓之日舉辦大逃殺，勝者獲得案件的重審權，因東境律法最為公正，即使有犯人獲勝，也難逃再被放逐的結局。

    同人圈有太太產出過黑暗之嶺大逃殺，普法節目在播截取的大逃殺片段，車窗外的叛國者們正又聾又瞎又啞行進著，裴蓁后背冷汗直冒。

    好一副絢爛而詭異的地獄眾生相，憑想象描繪的畫面遠不及親歷的可怖。

    在東境遍覽四時美景，裴蓁到洛洲下車，觀賞中秋燈會，她走走畫畫，畫中，她身邊有個空位，給陸搖風留的。

    畢竟她人在東境，公然把白龍廟供奉的他畫進畫里，這不太好嘛。

    街上好多人穿漢服來賞燈，轉角處匯入主干道，裴蓁遙望人群，陸搖風的身影竟在前方。

    他隱去龍角，外表看上去像賞燈人中用心打扮的一員，而他似超脫物外，身姿飄然不染凡塵，行人紛紛駐足，向他行注目禮。

    他們停止，他行進，她呆立在原地。

    旁人的喜怒哀樂，統統抽象成平平無奇的粗細線條，她目之所及盡被陸搖風所占據，唯獨他有色彩，鮮活繽紛，裴蓁的世界都亮了起來。

    明知不該貪心，她還想奢求一次他的回望，昔日卡面上的攜手同游，換她來，只得到咫尺天涯，遙不可及。

    也正常，她沒做什么，僅憑一張臉就能讓他看她，與癡人說夢無異。

    癡人如裴蓁，她的夢成真了，陸搖風回過頭，輕淡地瞥了眼她。

    東境交通便利，沒人會在中秋月圓夜異地相思，今晚涌動的其實只有求而不得，或失去過追不回，或不曾擁有過。

    游戲內測一年，公測三年，陸搖風肯看她，裴蓁四年的熱愛都有了價值。

    人潮不再流動，陸搖風獨行其間，裴蓁又目送他走遠，稍稍抱有些期盼。

    他早晚會明白，久遠的那次救命之恩，是她從未來溯回，自時光逆行，寫就他們無限循環的因果。

    她會等，她捏住她無名指的戒指。

    買了不少飾品，提著兔子燈回圣懷，裴蓁畫完她的兩界繪畫，聯系幫她生產過周邊的飾品廠，打算復原游戲同款飾品賺錢。

    沒可能永遠待在東境，裴蓁選現實世界，她的親人不在了，至少朋友還都在，況且現實世界最安全，風險不會驟然降臨，卷入陰謀那更是沒有。

    旅個游就被騙去冥婚，在這能算天方夜譚。

    兩頭周轉，裴蓁在宿舍過夜，明天有陸搖風的選修課。

    洞府內，陸搖風回想近日種種，眉心微蹙。

    他聽聞有外來者會在世界間穿梭，占領原住民的軀體，打著修復世界的旗號，完成種類各異的任務，任務達成，功成身退。

    原住民的魂魄通常會消散，而在有鬼界的世界，它暫時會沉睡，軀體交由外來者掌管。外來者死后魂魄不入鬼界，受獨立體系管轄，體系有通俗的名字，叫系統。

    如里所寫，它們并非空xue來風，的確有這種體系和成員。陸搖風遵從天道，天道此前沒遇過有任務在身的外來者，不代表他不起防備之心。

    等天道自我完善，不如他先手修補漏洞。

    與救命恩人長相相同的女孩，陸搖風曾經見過，那時她隱沒人海，相似程度沒現今高，從他推演出命運起，她存在感忽就變強，手上多了枚白龍戒指。

    突如其來的推演異常，必定和她有關，裴蓁。

    陸搖風有種最壞的猜想，真正的裴蓁已經悄無聲息被外來者取代，外星文明策劃了陰謀，想瞞過天道，來偷天換日。

    縱然無私如霍抒淵，也有底牌在，更別說心懷鬼胎的外來者。

    背后勢力挑選的假裴蓁，顯然不夠聰明，一見他就失控流淚，本該堅定的面龐，表情軟弱至極。

    入世以來陸搖風再沒與世隔絕，他上網搜索系統文，網站最靠前的，全是攻略題材。攻略，顧名思義，外來者用系統作輔助，任務圓滿后脫離世界。

    目的呼之欲出，戀愛用虛假的情感騙取真心，化成點數分值，并抽取當前世界的本源力量，通過系統注入背后勢力所在的世界。

    陸搖風已有認知，讓人輕易愛上是魅魔的種族天賦，他們在天道內生存，再能騙取人界的愛意，也跳不出天道，而身帶系統的外來者會和異世界合伙，破壞他的世界。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沒想到，他竟成了假裴蓁攻略的對象，陸搖風冷笑。

    她想借真心來擊潰天道，竊得權柄進而滅世，是嗎？想都別想。

    大聲喊出來，滅世的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