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曖昧

    三

    倘若以人類的壽命作為尺度，那么安納特無疑活得足夠久。龍是神明的寵兒，純血龍族更是近乎不老不死的存在，僅安納特自己就見證了數個文明的興起與衰落，即便他在龍族中還只是處于青春期的幼龍。

    但神眷也需要代價，龍類孕育子嗣極為困難，整個族群也許要上千年才有一個新生兒，因此安納特甫一誕生，就得到了最嚴密的保護。長達幾百年的時間里，他都是整個龍谷中唯一的幼龍，長輩們對他幾乎有求必應，卻唯獨不愿讓他接觸外界。直到安納特的某位嬸嬸產下一枚龍蛋，再經歷數十年的孵化，幼小的翼龍從蛋殼中爬出，才宣告了他終于獲得自由。

    按照慣例，每條龍在成年前都需要做一次橫跨大陸的旅行。他要從最西的龍谷出發，直到極東的無盡海，帶著海水返回龍谷，才能完整取得自己作為龍族的權利。安納特沒有采納來自母親一路飛行，早去早回的提議，他躍躍欲試地規劃了自己游歷整個大陸的旅程，誓要一口氣補足自己被困幾百年的快樂。

    這個計劃本來是很合理的，即便長輩的過度保護使他缺少對于世界的常識，帶著的幾千萬金幣幾乎沒到半途就被騙得一干二凈，但僅憑龍族的天賦，他仍可以到達極東，取得試煉成功的證明。

    如果他沒在那個小公國遇到法師的話。

    法師當然沒能力制服一條巨龍，他只是設計騙安納特飲下了一杯摻了魔藥的酒。說起來真是大手筆，在人類與龍族休戰萬年后的大陸上，法師竟然還能找到龍骨龍髓來制作那種完全針對龍族的魔藥。當安納特被祖先的怨氣折磨得半死不活時，男人才顯露真身，強行與他訂了契約。

    麗芙靜靜聽安納特講完他被俘虜的故事，還沒來得及發表看法，自行翻出不堪往事的龍族就已經羞憤欲死，他自暴自棄一般躺在地上，直直看著洞窟頂的石塊，仿佛心如死灰。

    好了，你可以開始嘲笑我了。

    然而少女只是坐到他身邊，用手為他梳理散亂的紅發，直到少年舒服得瞇起眼才發問，語氣中藏著狡黠：你隱藏了重點。

    他是怎么騙你喝下那東西的，安納特？

    麗芙的手指順勢滑到安納特的下巴處，輕輕地撓了兩下，少年立刻從脖子紅到了臉，他想轉過身去背對她，少女卻忽然湊近，俯下身在他耳邊不依不饒問道：

    他用變形術變成了什么模樣？

    你吵到我了！我要睡覺，快住嘴！本以為主動交代就能掩蓋事實，但自己顯然低估了少女的敏銳，安納特一邊惱羞成怒地大喊，另一頭卻不得不用手擋住臉來掩飾窘迫。

    麗芙堅定地拉開他的手，而安納特也沒有顯示出哪怕一點高貴龍族的威嚴與力量，就這樣被一個普通人類拉開了手臂，露出通紅的臉。

    騙你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和我很像？

    她的話好像一根細針，直刺進安納特的大腦，使得他條件反射般跳起來：根本一點都不像！她的胸和屁股都比你要豐滿！

    這是安納特的真心話。在他眼里人類的面孔大同小異，即便是當初法師變形成的，那個害自己上當受騙失去自由的女人，他也完全記不得她的模樣。只記得女人一步步走進那個廉價酒館，   步子妖嬈得像沙漠里他見過的蛇女，她把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很散漫慵懶地問道：小少爺，可以請我喝杯酒么？

    她完全是個成年的女性，而非麗芙這樣發育期的少女。因此安納特的話說得毫不虧心，可他的疑惑實際上來自更縹緲的原因就如那時自己無法拒絕女人老套的搭訕，方才面對少女的疑問，他同樣無法抑制將往事和盤托出的沖動。

    喔我還以為你中意我這種類型。麗芙仿佛失了興趣似得直起身：所以安納特不喜歡我。

    倒是也沒有啦安納特終于意識到自己根本拿這個女孩子沒辦法，只好無力地蜷起身子：還是有一點喜歡的。

    那么來做吧。麗芙很平淡地說了這么一句?？吹揭荒樏Ｈ坏陌布{特，她又好心地解釋道：我是說，交媾。

    這這這這這怎么可以！安納特幾乎要被這句話嚇瘋了：我們才剛見面！雖然你確實有一些討人喜歡，他在心里偷偷補充到。

    所以是因為我的胸和屁股不夠豐滿對吧。麗芙仿佛被羞辱到了，她難堪地扭過頭去，事實上是在欣賞山洞外的星空，可安納特看到女孩瘦小的背影，下意識覺得她在難過，于是又一次妥協。

    不是的

    神啊，如果這就是您的安排，在少女的身體壓上來的前一刻，安納特閉眼這樣祈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