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魔

    這里還和記憶中一樣，破敗不堪，甚至比從前還要荒涼，你心生退意，可想起病重不醒的阿荽，你還是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走進去。

    許是年久失修，里殿的屋頂布滿大大小小的洞，雨水順著縫隙，一點一滴的掉落殿內，將磚面淹沒。

    還有些雨滴在正中的無頭神像上，幽綠色的青銅銹跡沾上雨水，更像是它淙淙流淌的血，束縛神像的鐵鏈也生出了暗紅色的斑駁銹跡。

    顧不上害怕，你踏著雨水跪倒在地，學著城里的祭司跪拜由那樣，你虔誠地在埡面前叩首，乞求祂能憐憫阿荽，讓她快點好起來。

    阿荽才十六歲，她還有要等待的人，不能就這樣死去。

    你磕著磕著，一種無力感涌上心頭，你絕望的倒在地下，你心里清楚，沒有祭品，這世上沒有神靈會庇佑你們。

    你們不過是賤民，還不如牲畜的奴仆，這世上根本沒有你們的容身之所。

    你沒有，阿荽沒有，所有的奴隸都沒有，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死路，唯一的區別是死在勞作的地方，還是死在其它牲畜的圈里。

    還不如死掉算了，你這樣想

    仿佛死亡能讓你擺脫一切迷茫痛苦。

    可面對死亡的恐懼，你還是忍不住退縮，你不想死，盡管你每天都像是活在煉獄里，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你苦苦掙扎。

    你還不到八歲，已經嘗遍生活的苦楚，對于死亡的恐懼，你漸漸冷靜下來，想起關于由的祭祀禮。

    在那位年紀大些的守衛的憐憫下，你被暫時分配到少城主穆恩身邊，做個傳話跑腿的小廝。

    少城主雖然脾氣不好，但也沒故意折辱過你，甚至在他心情好時，還會教你認字。

    在穆恩的身邊，每天都有許多人來訪，其中不少人會和他談論起由。

    盡管穆恩會在第一時間將你支走，但不可避免的，你還是知道關于由的一些事。

    由不像母親說的那樣大公無私，祂每次都會借著城主有事求祂時，索要大量土地和平民，土地用來建造新的神殿，而平民則用來進行活祭。

    聽到要用活人獻祭時，你生平第一次慶幸自己只是奴隸，不配做祭品。

    但同時，你也產生了新的疑問，以活人做祭品的由，明明比埡還要殘暴，為什么大家將埡視為邪靈，而將由奉為神明？

    你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覺得，只要死的人不是你就好。

    因為由只要平民獻祭，城主和祭司多次商議，想讓由改用奴隸作祭品，但由覺得奴隸卑微如螻蟻，根本不配獻祭。

    也因此，城主對祂又敬又恨，少城主穆恩對祂厭惡又敵視，覺得祂是個瘋子，只是礙于祂的神威，一直隱忍不發。

    之前有奴隸說起活人獻祭的情景，大家還在感恩由的慈悲，說些可惜自己不是平民，不能為由而死的話。

    當時你聽的瞠目結舌，明明由的做法如此血腥殘忍，也是祂通過祭司之口，將大家貶為賤奴，為什么大家還會有恨不能自己是平民，以命獻祭給祂的想法？

    那是第一次，你像穆恩一樣，覺得由是個瘋子，而祂將這種瘋魔，傳遞給每一個狂熱信奉祂的信徒，使之如出一轍的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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