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周又
13.周又
南城夏日傍晚,毒辣的太陽終于收了工,留下西邊天空一片淡淡的紅霞。 路面被烘烤的有些綿軟,散發著淡淡的瀝青氣味。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暴雨,因此公園里少了休閑放松的人們,只余單調的蟬鳴和無風自動的秋千微微晃蕩。 吳雨潞牽著周又的手走過公園,周又背了個小挎包,里面裝滿了他的寶貝玩具和小零嘴,一只短而胖的手握著吳雨潞手心里,另一只提溜著一盆小小的鳳仙花。 吳雨潞看他提得辛苦,把那盆鳳仙花接過,抱在懷里:“這是mama讓你準備的嗎?” 周又乖巧地點了點頭:“嗯,mama說送給jiejie和那個很兇的哥哥?!?/br> “很兇”的哥哥此時正靠在公寓的大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小一大牽著手,慢慢走來。 “你看,哥哥特意下樓來接你哦?!眳怯曷褐噶酥冈S無咎。 她私心還是希望這倆人關系親密些。 周又瞪大了圓圓的眼睛,顯然有點受寵若驚。 待二人走到面前,許無咎瞥了一眼她懷中的盆栽。吳雨潞把胳膊移開了點,給他展示紅紅粉粉開的正艷的花瓣:“清姐和又又送的,待會兒擺屋里吧,就這么會兒,都有點曬蔫了?!?/br> 許無咎按開電梯門,眼皮也沒抬:“扔了?!?/br> 周又自從到了許無咎跟前,便拘謹地站在吳雨潞身后,睜著清澈的眼,時不時畏懼又好奇地伸出一點脖子,偷偷打量許無咎。這時聽到許無咎的話,那股興奮勁兒登時消了,有點委屈地縮回了吳雨潞身后。 吳雨潞輕輕拉了拉周又,問許無咎:“為什么?” 許無咎抬眼看了她一眼,沒出聲。伸出手,把盆栽從她懷中掏出來,隨手拋進了垃圾桶里。 周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吳雨潞也覺得莫名其妙。剜了他一眼,輕拍著周又的背安慰他:“沒事兒又又,別理哥哥,咱們把花撿回來?!?/br> 說完也不看許無咎的反應,按開了電梯,走出去打開垃圾桶,把盆栽翻找出來。 三人在逼仄的電梯內,一聲沉默無言。 周又莫名覺得,很兇的哥哥在瞥了一眼jiejie的表情之后,周身散發的低氣壓更可怕了。 三人進了門,鳳仙花被擺在玄關處。 周又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打開自己的小挎包,把積木和模型們掏出來玩。 吳雨潞進廚房做飯,許無咎后腳跟進來,被她側身擋住。 她兩頰微微鼓著,抬起眼睫瞥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別過來,除非給我個合理的解釋?!?/br> 她看見許無咎漆黑的瞳仁,映著自己的身影,有一瞬似乎十分惱怒,莫名有點陰戾。 她愣了一下,啟了啟唇,想說點什么,許無咎卻已經轉身出了廚房,走到周又身邊,垂下眼看周又在地上擺弄他那幾節火車,看不清什么表情。 周又舉起一節火車頭,笑出兩泓小酒窩:“無咎哥哥,給你一個?!?/br> 吳雨潞有點不安地注視著許無咎的側臉。 然而他平靜地接過了火車頭,打量了一下,蹲了下來,把火車頭放在了塑料鐵軌上。 坐在他旁邊的周又眉開眼笑,音調都高了個八度:“哥哥,這個綠車廂是和它在一起的?!?/br> 他殷勤地把綠車廂遞到他眼前,許無咎沒說什么,接了過來,把兩節火車拼在了一起。 周又開開心心地推著小火車:“出發嘍!” 吳雨潞微微舒了口氣,低頭忙活自己晚飯去了。 心想,算了,許無咎長著張嘴但不怎么用也是老毛病了,等晚上再教育一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噙著笑低頭瀝菜的時候,許無咎默默地瞥了她一眼。 果然。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吳雨潞非常在意及喜愛眼前這只人類幼崽。 許無咎掃了一眼認真低頭玩耍的周又,目光中不禁帶上了點嫌棄。 吳雨潞再次抬頭,是被周又給嚇的。 只見周又兩眼放光,眼神追著跟瘋了似的自動轉圈圈的塑料小火車,嘴里嗷嗷亂嚎:“jiejiejiejie,你看,無咎哥哥會魔術??!” 吳雨潞十分無語地看向許無咎。 他似乎已經徹底厭煩了同周又玩開火車的游戲,靠在沙發邊消極怠工。察覺到吳雨潞的目光,伸出的手指在虛空中懶洋洋的點了幾下,小火車就直接沖上了天。 周又立馬興奮成上岸的海豹,兩只鰭拍的啪啪響的那種。 “開飯啦?!眳怯曷撼瘋z人招呼,當機立斷地強制結束了許無咎的“魔術表演”。 她做了三菜一湯,將小小的方桌擺的滿滿當當。 兩只白瓷碗,兩雙碗筷,加一套彩色的兒童餐具,又輕又耐摔。 南城人講究吃飯先喝湯,吳雨潞給每人先舀了一碗。湯面淺淺沒過沉在碗底的蓮藕筒骨,模樣煞是誘人,散發著氤氳的香氣。 周又坐在兩人中間的椅子上,腿不夠長,靠著扭來扭去才把屁股坐嚴實。 吳雨潞給他遞湯匙,周又突然偏過頭去,啵的一聲,沖著許無咎的臉頰親了一口。 她明顯的看到,許無咎的背脊僵硬了,像一只瞬間炸毛但很給面子忍耐著沒發作的家貓。 吳雨潞噗哧一笑,對著湯匙垂目吹了幾口氣,喂給周又:“又又,為什么親哥哥?” 周又乖乖伸頭喝了,含混道:“…因為我喜歡無咎哥哥…無咎哥哥很厲害…” 許無咎眸光微動,突然若有所思地看了吳雨潞一眼,神情莫名有點柔和。 吳雨潞一心哄著周又吃飯,無意間對上他的視線,雖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不妨礙她順便送上甜甜的笑和彩虹屁:“對,我也覺得無咎哥哥很厲害?!?/br> 吃完飯,吳雨潞成功地指使許無咎使用妖術了清潔了廚房和臟碗筷。 她坐在沙發上,樂不可支的看著洗干凈的碗筷十分玄幻的飛向櫥柜,心里就一個字:爽。 周又在她懷里不滿的扭來扭去:“為什么我不能看魔術??我也想看??!” 吳雨潞堅持不懈的捂著周又的眼睛:“不,你不想?!?/br> 于是周又小朋友對吳雨潞暫時有了些許小意見,有點悲傷的離開了她的懷抱,坐回地毯上,呼喚許無咎:“無咎哥哥,我們繼續開火車吧!” 吳雨潞走到許無咎身邊,憋著笑道:“你去哄吧,靠你了?!?/br> 許無咎盯著她沒說話,片刻后,突然欺身上來。 吳雨潞的后背抵上了櫥柜,正好處于客廳看不到的一處死角。 堅硬的身軀覆上她的,帶著不由分說的霸道。 而后溫涼的吻落下。 開始時是輕輕的啄,逐漸變成啃咬舔舐,他無師自通,把她親的面紅耳赤、氣喘吁吁,連心跳都失了節奏。 許無咎意猶未盡的放開紅唇,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極自然的撫摸著她的脊骨,幫她順氣。 吳雨潞推了把他堅硬的胸膛,剜了他一眼,帶著無意識的嬌嗔:“你干嘛,萬一被又又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么樣?!蹦侨祟愑揍滩皇潜人€要清楚么。 親吻是人類表達喜歡的方式。 他眸色深深,意猶未盡地俯身又啄了一口。 吳雨潞走到客廳時仍紅著臉,盡量語氣自然道:“又又,差不多該回家了哦?!?/br> 周又抬頭看了看掛表,難得沒鬧脾氣,只是有點低落的“哦”了一聲,低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站起來去牽吳雨潞的手。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孩童原本極清澈的瞳仁突然現出一點殷紅,而后立刻消失不見。于此同時,玄關不斷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音。 許無咎抬手便是一個殺招,彌漫的黑氣仿如利刃,朝小小的孩童直刺而去。 吳雨潞不明就里,下意識的朝周又沖去,發出極為凄厲的尖叫:“不要———” 濃重的黑氣突然像墨水不足一樣,在離周又面門不足半寸處憑空消散。然而吳雨潞還是被黑氣的邊緣傷及,臉頰和手臂上劃了數道細長的傷口,往外沁著血絲,隱隱作痛。 周又同百里之外捏訣催動鳳仙花中符咒的人一同啟唇:“大膽蛇妖,還不速速受死!” 許無咎面色一沉,將吳雨潞拉到身后,黑氣順著另一只手的指尖從涌向玄關。數秒之后,砰的一聲巨響,一根粗如兒臂的鳳仙花枝扎破了隔斷玄關和客廳的木質屏風,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被黑氣齊根割斷的地方涌出一股黃膿,堆積成一攤水洼,散發著刺鼻的硫磺氣味。 鳳仙花枝仍在以驚人的速度變長變粗,轉眼已爬滿了整面墻壁,包裹著小小的周又,朝四面八方伸展,張牙舞爪。 許無咎面無表情地用黑氣一次把數十條粗壯的枝條齊根斬斷,然而那些斷根處總是不斷涌出黃膿,黃色的煙霧隱約組成扭曲的點和線,周又的嘴唇瘋狂翕動,控制著數道藍光朝二人迎面打來,卻都被許無咎輕松擋回,顯然攝魂控制他的人并非仙門高手,只是那鳳仙花中的符咒卻兇險非常。 吳雨潞忍不住用手捂住口鼻,卻仍止不住地咳嗽和流淚,咳得撕心裂肺。 許無咎眸色微沉,默默按捺著翻涌的妖性,抱著軟倒的吳雨潞飛身掠出窗外。 吳雨潞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地面的樓房和眾生逐漸縮小成黑點,無數道藍光不啻于風雷,緊緊追在她和許無咎身后。 許無咎突然煩躁的輕嘖了一聲,抬手釋出一條似幻似實的巨蟒,頭也不回繼續穿行于云中。 吳雨潞努力地睜著眼,看那巨蟒朝地面飛速掠去,而后張開了猙獰的大口,一口吞沒了地面上那個熟悉的小小身影。 滾滾黑云萬頃,激烈的雨幕中時不時劃過幾道耀眼的藍色閃電,而后是怒濤般的雷鳴。 有南城人信誓旦旦地說,在黑沉沉的天幕中,看見巨大的、蜿蜒的影子飛速朝南而去。不過更多的人說那晚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因此這說法,便逐漸淪為十分尋常的都市笑談。 --- 又又小朋友是無辜的 ps.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