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好男兒建功立業

    留春館，趙立暄正懸腕寫字。

    孫德忠在一旁伺候，忽見外頭一個人影閃過，他借著給陛下換宣紙的空隙道：陳?；貋砹?。

    讓他進來。

    趙立暄擱下筆，心情頗好，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陳保進來先跪下磕了個頭，利落道：陛下，蓬萊館的事已查明了。

    說。

    四姐和十一是惹怒了宣華夫人是被發落的。夫人說她們有了不安分的心思，要送她們回西漠，被夫人身邊的魏婆婆攔住了，只是關了起來。后來魏婆婆私下審訊，仿佛審出了什么，讓人給侍女四姐掌嘴，每日十下。那太監從懷里取出幾張紙，這是根據那日寢室外伺候的宮人口訴整理的。魏婆婆私下審的，并沒有聽清，只聽出那西漠侍女對神女并不多恭敬。

    宣華夫人信重西漠侍女，近身伺候的都是她們的人?？蓪m殿灑掃，掌燭換燈的也是無處不在，今早在外面撤膳桌的，就聽了一耳朵。

    孫德忠把證詞遞到皇上手里，皇上一目十行地掃完，問，熏香？是什么來頭？

    趙立暄想起昨日聞到的那股香味。他當時問的時候就奇怪，這種濃烈的香味不是大周女子慣用的，他為什么會覺得有些熟悉，就像在哪里聞過？

    聽說是宣華夫人送給這兩個侍女的。

    碧菡送的？既是她送的，為何還要特地問一遭？難道是不該她們用的？

    突然，趙立暄福靈心至，想到婧妃幾年前曾抹過一種香膏，據她說，是北庭王帳里用的。

    叫鴻臚寺丞來見朕。

    王笠年少不羈，周游四海?；鼐┖蟊阌商影才胚M了鴻臚寺，今已任鴻臚寺丞，此次西漠來朝的事宜便由他主持，而西漠神女一路上的神跡也都由他具折上報。包括神女入京后的兩次神跡百鳥朝鳳和彗星襲月。

    他暗中得了授意調查神女的神跡到底是真是假，背后可有幫手，但因陛下交代不可打草驚蛇，只能暗中查訪，所以進程頗慢。雖然有些猜測，但目前還沒有十足的證據。

    他揣著目前的搜羅到的疑點到了明承園，跟著小太監來了留春館。

    留春館是當今做太子時住的，如今重新修葺了，仍舊住著。朝中俱是稱贊，說陛下孝順恭敬。

    暮夏時節，園子里氣候正宜。走到僻靜處更是涼爽，可他卻走出了一頭的汗。進了側間書房，王笠跪了正要請罪，卻聽到陛下說，子端，之前吩咐你的事不用查了。來，坐。

    他面露詫色，見皇上神態自若，甚至擺好了棋盤等他，只得按了按懷中的折子，告罪起身，坐到皇上的下首。

    王笠深覺差事辦得不好，辜負了陛下的信任。下棋的時候，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趙立暄見了發笑，你這是要把棋盤都吃了嗎？

    王笠張口欲言，卻又聽陛下問，子端，最近京城里有什么新鮮事嗎？

    早在做太子伴讀時，太子就喜歡問他們宮外有沒有什么新鮮事。太子不能常出宮，便只能從他們嘴里聽到各種有趣的事。

    王笠這些日子一直盯著京城里的西漠人，說的自然也是西漠的事，跟著西漠使團來的商隊陸續到了，交易頻繁，其中西漠女奴尤其受歡迎。不僅亭臺酒肆里多了，還有很多人家流行起納西漠女為妾，包括一些官吏。

    哦？

    趙立暄聽到這里眉梢微動，都是哪些人家？

    是一些不入流的人家。

    他也擔心這些女奴會不會是探子，但是拿了具體的名單看，其實人數并不多，買家也都是些紈绔子弟，仗著家中有勛爵，行事張狂。名聲吵得大，不過因為這是個稀罕物。整個大周，除了后宮里，也只有這十來個女奴罷了。

    皇上獨寵西漠神女的事，京城里已經都傳遍了。都說這神女是天仙下凡，美得不可方物。所以這十來個西漠女奴一出來，就被哄抬上高價。

    但王笠見過那些女奴，和西漠神女似有云泥之別。想起接西漠使團入京，雖然只是路上的驚鴻一瞥，卻也叫他心驚了半日。

    可喜的是，陛下并不曾被這傾城美貌迷惑，仍心懷警惕。

    王笠說西漠的商隊都是歇在一處，周圍都有人看著，若是那些女奴真會傳遞消息出來，一定能抓個正著。

    西漠也未必有這個膽子。王笠一邊下棋，一邊說道。

    西漠原先和云南一樣，都是中原王朝的藩屬，地方很小。后來前魏殘暴不仁，天下共討，西漠趁機侵占了隴右道以西，逐漸壯大。太祖在時，因國力空虛，又要防備著北庭，所以只能任由其侵擾邊境。太上皇在位時，西漠一路從北庭西境突襲，來勢洶洶。那場戰役，大周大勝，打得西漠二十年不敢再犯。如今，卻突然主動朝拜，俯首稱臣。怎么可能沒有蹊蹺？

    他在彗星異象的第二天就查到了流言源頭，圍繞著掩磁館的一共六處地方。都是民居聚集區。據稱，當晚居民們聽到有人大喊有火球，紛紛出門眺望，接著就看見明亮的白火球沖著月亮飛去，空中一片紅光。第二日，神女的傳說便隨著昨晚的異象傳播開來。

    目前雖不能抓到人，但能確定，這事是西漠指使的，人也是他們派出去的。

    陛下心中對此察如明鏡，不打草驚蛇，也是想做出番大事。

    陛下若能收復西漠，必能功垂青史。王笠下著棋，仿佛閑聊般說出這句話。

    果然，陛下的手指停了一瞬，隨后落下棋子，笑道：你倒是有信心？

    王笠輕蔑一笑，西漠使出婦孺的手段，不過是因為兵力上遠沒有勝算。

    王笠的父親曾任太上皇的禁軍統領，他從小也是兵堆子里長大的。從不見哪個好本事的將軍是靠陰謀詭計打勝仗的。

    趙立暄此前想著已識破神女的招數，算是掌握了先機，眼下聽到王笠的這番話，內心不禁火熱起來。

    他悄悄握了握拳，鎮定下來，說道：只怕它與北庭暗中勾結了。西漠對大周用的手段，未必沒有先用在北庭。

    王笠一驚，心中立刻把北庭近年來發生的大事理了一遍，分析道：北庭王帳十八部，豈能盡數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陛下不放心，微臣再去探查一番。

    你去過西漠，只怕引起他們的懷疑。等朕回去，給你尋個好幫手。

    王笠心中也是雄心萬丈，立刻下跪謝恩，微臣遵旨。

    王笠一心二用，自然沒能在棋盤上勝出。陪著陛下用了茶，告退后看到順王爺急匆匆來面見皇上。

    心中還奇怪，順王最近不是在忙修建皇陵的好差事，怎么也能有這么差的面色？

    他更不知道的是，見了順王的皇上，立刻動筆寫了一封信。

    傍晚，趙立暄的親筆信就由八百里加急送去了江南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