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和好
32 和好
桌上有片刻冷場。徐聞一愣,只好將碗湊過去:那你給回我。 徐言用筷子將那只蝦返還給他。旁邊有人打圓場:你看弟弟,多聽你的話,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姚桂月順勢道:可不是,他從小就黏他姐??纯?,jiejie哪里愛搭理他。 女孩子是這樣嘛,不愛跟弟弟玩的。以后考上大學見面可就少嘍。 徐言埋頭往嘴里送白米飯,心想,都是騙子。 徐建洲午飯后才來,見過岳家親戚后順帶接母子三個回家。在車上姚桂月擰著眉毛將高跟鞋踹掉,徐言我今天就不能不說你,怎么長這么大了,在親戚長輩面前還沒個樣子? 哎哎,安全帶。徐建洲提醒她,發車之前往后看了徐言一眼,言言,今天怎么了? 徐言望著窗外不說話。姚桂月先說:過年那天晚上我和你爸就沒說你,你這脾氣這么大了什么時候能改改?對著家里人是這樣,到了外面還這樣!你以后出社會怎么辦?說話不知道分寸! 又沖著丈夫:聞聞今天飯桌上好心給她夾只蝦,剝好了放她碗里,她呢?張口就是不愛吃蝦!徐言,不說你究竟愛不愛吃,你在這么多親戚長輩面前給弟弟沒臉,合適嗎? 徐建洲從后視鏡里掃一眼沉默的兩個人,你們兩個,又鬧別扭了? 徐聞先張口:沒有。 徐建洲等了一陣,徐言? 沒有。 睜眼說瞎話。這兩人就差把鬧別扭寫在腦門上了。 徐建洲無聲地搖搖頭,示意妻子不要管。 到家,徐言徑直把自己關進房間,房門落鎖,干脆利落。 徐聞刻意站在她房外,光明正大地敲門。果然徐建洲邊脫外套邊上樓,見他被關在門外罰站,厲聲道:徐言,開門。 過了半晌,門開了。 一家人有什么話要說開,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像什么樣子?你再這樣,我叫工人把你房間門鎖卸嘍。說完又推徐聞一把,去,兩個人好好聊聊,大過年鬧什么別扭? 徐聞被推進她的房間,徐建洲甚至還貼心地將門帶上。 他偷偷環視一周。臥室是他們彼此的禁地,連造訪都像捅破窗戶紙的動作。她的房間有一股好聞味道,或許來自花瓶里的一束花,或許來自過年新換上的枕頭被單。翻開的一本書睡在床頭柜上,他看見就不由自主地想象她靠在床頭讀它的樣子。 你怎么了,我又惹你了? 他順手將落在床沿的圍巾拾起來,粗略地疊一疊好放在桌面。徐言注視著他的動作,心中隱隱發痛。 徐聞,我們不能 門沒有鎖,她極力壓低聲音,卻引得他走近自己。我說過的,我們不能再這樣了。 怎樣?他似笑非笑,這樣?傾身要去吻她。徐言猛地躲開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睜大:徐聞! 沒人會知道的。 他很輕地握住她的手腕,像安撫一只驚弓的鳥。 她很怕吧?沒關系,只要不是討厭他就好。一定因為她和自己懷著同樣不可告人的喜歡,才會這樣怕,那很好。 徐言望著他臉上坦然的神情。 徐聞,你怎么做得到 做得到什么? 這么問心無愧? 他松開她,眼神驟然冷卻了。 你什么意思? 我沒有辦法,徐聞,我看著爸媽、阿公阿婆、大姨姨丈,我沒辦法在他們面前 裝出jiejie的樣子,裝出jiejie和弟弟的樣子。 徐言,你有喜歡過我嗎? 她指尖顫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他竟問出這個問題,在這個時候。 有沒有? 他只要這一句。 徐言,只要你說有,我就可以等。等到你說的高考之后,等到你不再用青春期來替我自欺欺人,等到你飛去你想去的地方,等到長大 只要這一句。 可也就是這一句。徐言看著他,忽然第一次有強烈的他是弟弟的感覺。真幼稚,他只會問這一句。難道他們只是一對萌生愛意的少男少女,為著這個答案可以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不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們沒有資格思索這個問題。她不能回答。 徐言背過身去不愿再看他。書桌上擺著攤開的語文古詩詞資料,稿紙上寫了一半的文言文翻譯。她突然想起兩句翻來覆去背過的詩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徐聞。我很很抱歉我一直,沒有做好過jiejie的角色,也沒對你有過關心。直到我們上了同一個學校,我想、我想也許可以彌補,但 她的手垂在身前,左掌緊緊攥住他握過的右手腕。 但我們不可以。 徐聞盯著那個花瓶看,透明的,瓶口修長,像她光潔的脖頸。一股怒火竄上來,他腦海里浮現出玻璃破碎的畫面,砰一聲巨響,多痛快。 誰要你做jiejie,誰要你做jiejie? 外面日已西沉,天空變成一種冷藍色,從窗簾外透進來,顯得房間里很冷。很快就到晚飯時間,隔著緊閉的門,隱隱約約能聽見廚房炒菜的聲音。這扇門打開時,他們要做一對和好姐弟。 徐言上前去握住他的手,用極輕的聲音說:徐聞,對不起。 咬字已然帶了一點哭腔。徐聞盯著她眼下那顆小小的淚痣,沒有避開她的手。因為他知道這是jiejie在握弟弟,不一樣的,與他們在小房間里,在毛毯下融出汗來的牽手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了,姐。 晚飯時間到。爸在樓下喊:言言聞聞,下來吃飯了! 他們并肩走下樓去。 她替他盛一碗湯,他遞給她一雙筷子。 徐建洲在廚房里滿意地沖妻子挑眉: 我說什么來著,和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