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平庸

    直言反倒開起了玩笑：怎么，你看我的氣質不像嗎？

    陳默問她：那為什么放棄了呢？

    直言搖了搖頭，不算放棄吧，只是在現實面前的一種選擇罷了，她見陳默不動筷子，打趣道：你好奇我的過去??？

    好奇。

    男人直截了當地承認反而顯得她小家子氣些。對她而言，其實這也并不算什么秘密。她放下筷子說道：我父親是大提琴家，母親是小提琴家，我四歲就開始拉小提琴。在外人眼里，我出身音樂世家，自然遺傳了父母的優良基因，但我只是個普通的小孩，再優美的作品，再好的琴，在我的手中都很平庸。

    陳默放下筷子，他安靜地聽著。

    我慢慢長大，見識到那些真正具有天賦的同齡人，我才發現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在那之前，我以為我只是不夠努力，后來，我才發現，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

    我本以為進了喜歡的學校，學了喜歡的專業，離夢想就會更進一步?？墒?，我引以為傲選擇的道路教會我的是接受自己平庸的現實。你能體會到害怕自己喜歡的事情的那種感覺嗎？我有很久一段時間抗拒拉琴，不敢去聽老師的評價。還好，我大二的時候已經接受我是個普通人的現實了，盡管我是真的很想成為一個小提琴家。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陳默不敢輕易說理解，因為他確實無法共情。他進入畫壇后，被人評價最多的便是天賦異稟。起先，他對此嗤之以鼻，現在，他那些堅固的驕傲卻在輕易動搖。

    直言繼續開口，陳默，我知道你是不能的。你是那么出色的畫家，天賦與努力在你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但這么評價你，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因為，你沒有浪費你的天賦，你很帥氣地實現自己的夢想，不是嗎？

    陳默剛才的動搖被她三兩句化解。世界上怎會有如此柔軟細膩的人，她能猜中你的心事，輕而易舉地幫你化解。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平庸，但她的靈魂卻在閃閃發光。

    陳默說：不是的，直言，從一開始就錯了，你才是天才。

    直言笑了，你怎么反倒夸獎起我來了？

    陳默解釋道：我沒有夸獎你，我只是在講事實。你是洞察人心的天才。

    直言以為他是在安慰她，我怎么沒發現我有這個本領？

    有的，他看向她，能走進他人內心并給予安慰的人才是最珍貴的。他的語氣很輕，卻又那么真誠，讓人沒有反駁的余地。

    直言眸光微閃，她說自己平庸，他卻發現了她的珍貴。

    人人自嘲平庸，但自嘲地同時又去幻想，去期待，期待自己在某個領域，或是在某一天出人頭地，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接受自己的平庸。

    接受平庸太殘酷，也太現實。它像凌遲一樣一點一點地剝去人的驕傲，磨平人的棱角，讓人彎下脊梁，低頭承認自己不論付出怎樣的努力都無法登頂。這個承認的時限是一生，是人正活著不知時限卻又能一眼望到頭的一生。

    她的父母曾隱晦地說：小提琴不是唯一的出路，人生也可以多樣精彩。

    正值自負年紀的她沒能聽懂這句話背后的含義，她一心認為自己能夠傳承父母的衣缽，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優秀的小提琴家。

    但在她十九歲那年，精彩人生開始的節點，她接受了自己的平庸。那年，她認為，命運對她的夢想判了死刑。

    在她二十五歲這年，她接受平庸的第七個年頭里，有人突然對她說，她很珍貴。

    珍貴這兩個詞打翻了她對人生的認知。她固執地認為只有平庸和卓越能夠定義人生，沒曾想有人幫她推翻了定義，還告訴她，她無比珍貴。

    她仿佛聽見了敲門聲。

    好像是那人無意之間敲響了她的心門，又或許是她終于聽見有人答對了開啟她心門的密碼。她滿心雀躍，迫不及待地在說，你快進來吧，我等你很久了。

    題外話：

    這章寫了很久，改了很久，原先的設定被我全部推翻，這是最終的呈現，希望你們喜歡。

    另外，人生的意義不是固定的，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其特殊的意義。不要懷疑，不要否定，堅定地走下去吧。

    希望能給你們帶來力量，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