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劉副官頂著夜色出了門。

    其余人等在客廳中，杜玉蘭聽著慕曦的話，逐漸沉了心。

    要說這事兒，便要牽扯到慕曦私奔之事。

    這件事誰都不曾提起，仿佛沒發生過一樣。

    可不說，那洛家少爺又憑什么劫了慕曦？這世道的確有好人，但做好人也要有前因后果。

    慕曦不敢說，杜啟笙更不屑說。

    聽著慕曦吞吞吐吐前言不著后語的話，杜玉蘭氣急，一拍桌子：慕曦！

    祖母！阿曦，阿曦不能說！但阿曦和那洛家少爺清清白白，什么都沒發生

    沒發生才怪！

    不說洛少鈞見色起意，但也存了異心。

    那晚她惶恐坐在車中，不曉得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聽到爭執的聲音。

    接著車門被打開，她被拽了下來。

    洛家少爺雖與她不熟，但小時候也曾來往過幾回，互相的容貌長相即便過去幾年，也相差不大。

    洛少鈞一眼認出慕曦，還當是見了鬼，狠狠怕了一回。

    慕曦趁此機會添油加醋說出自己被逐出的原因，那模樣與慕夫人相差無幾。

    洛少鈞雖紈绔，卻也是個實打實的熱心腸，聽完便不得了了，打了杜啟笙的人，強行帶走了她。

    只是冷風一過，洛少鈞清醒過來，曉得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也不敢帶慕曦回家，就帶去了別院。

    酒勁兒再上來，洛少鈞也覺得慕曦秀色可餐，就此輕薄了一番。

    而她居然沒有反抗。

    她搞不懂自己的心思，或許她是覺得，洛家也不錯的。

    商賈世家，在香城也有權威，并不比杜家差。

    然而洛少鈞是終究不敢忘慕曦本來身份的，所謂的輕薄也是點到即止，徹底清醒后便帶著羞愧離去，一連三四天沒音訊。

    慕曦再一次跌落谷底，只好拿了慕夫人給的東西，去了如玉堂。

    然后便發生了這一切。陰差陽錯之中，慕夫人給的陪嫁居然混了粱淑玉的那支鐲子！

    慕暖惶恐，不敢多說，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樣惹得杜玉蘭大發雷霆。

    慕曦！你和洛家少爺到底怎么回事？！

    面對質問，慕曦抖了抖。

    杜玉蘭揚起了手：你娘如此高風亮節的女子，竟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你怎么對得起淑玉？對的起你梁家？！

    說罷，恨鐵不成鋼的巴掌就要落下。

    然而，杜啟笙擋住了杜玉蘭：祖母。

    啟笙，這事兒和你沒關系！杜玉蘭惱怒，卻不懂杜啟笙為何要出手。

    護著慕曦？

    倒不是杜啟笙要護著慕曦，是怕樓上睡著的暖暖被吵醒了。

    要是讓她知道

    什么？慕暖不知何時出現在樓上的欄桿處，表情疑惑：杜老太太說她是誰？

    暖暖。

    杜啟笙心中一沉，快步上樓。

    先說清楚，杜老太太，我jiejie何時變成了粱淑玉的女兒？

    慕暖的聲音在發顫。

    她就知道，就知道自己肯定錯過了什么。

    是什么時候錯過的？

    回余蘭街的時候？回杜公館的時候？

    難道她不是？杜玉蘭蹙眉。

    慕暖是慕家的私生女，家中的秘幸應當有所耳聞。

    慕曦誠然是慕悠和慕夫人的第三個女兒，慕暖揮開杜啟笙要來抱自己的手，冷冷道：粱淑玉是我娘！

    話畢，廳中寂靜一片。

    杜啟笙，杜老太太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慕暖心下一片冰涼，扭頭看著杜啟笙復雜的眼神：你明明看到了我阿娘抱著我的照片！

    杜玉蘭震驚。

    啟笙，怎么回事？！

    她看看樓上的兩人，再看看慕曦，忽然意識到自己被人騙了。

    慕曦！你到底是誰的女兒！杜玉蘭抬起手，顫顫巍巍指著慕曦：淑玉可是你娘？！

    慕曦的沉默，似乎說明了一切。

    暖暖，聽我解釋

    杜啟笙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慌亂。

    之前想好的一切說辭，此時變成了一團亂麻，無從下口。

    杜啟笙，你騙我！你跟他們一起騙我！慕暖變得激動，歇斯底里：你知道的！你知道阿娘對我多么重要！那是我在世界上唯一僅有的，只屬于我的！阿娘你怎么可以，可以縱容jiejie頂替我的位置，成為阿娘的女兒？！

    暖暖

    杜玉蘭捂住了胸口：阿暖，難不成你，淑玉她真的

    真相來的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對，沒錯！慕曦卻開了口：我不是那個妓女的女兒！慕暖才是粱淑玉和我爹生下的卑劣的私生女！

    杜玉蘭白眼一翻，險些暈倒：淑玉她居然

    原以為慕暖是慕悠不知道在哪家風塵女子身上搞出來的女子，原來那風塵女子是粱淑玉。

    再細看慕暖，眉眼處愈發和記憶中的小女孩相似。

    杜玉蘭口舌干燥，苦澀從喉嚨溢出。

    以她精明的目光，怎么會看不出來？不，或許是她根本不想承認！

    她寧愿相信粱淑玉沒有墮落，沒有成為風塵女子，只是因潦倒的世道病死的

    我阿娘哪里卑劣？我又哪里卑劣？慕暖笑了，笑的嘲諷：慕曦，如果我和我娘卑劣下賤，那么你呢？頂著我娘的名頭，假裝是我的你算什么？比下賤更賤？

    從未有人用如此犀利下流的話說自己，慕曦漲紅了臉，卻又說不出話來。

    還有你！慕暖看著杜啟笙，心情復雜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你騙我。

    她的聲音發著抖。

    暖暖。杜啟笙想抱她，告訴她隱藏身份是有原因的。

    若不是杜玉蘭非要讓慕曦嫁進來，這個秘密，他會保守一輩子。

    然而得知一切的慕暖仿佛渾身長滿了尖刺，誰靠近，誰就會被刺的遍體鱗傷。

    杜啟笙，你讓我太失望了。慕暖白了臉，語氣數不盡的悲傷：我都想好了，要是我讓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她脫下身上的披風，塞進杜啟笙的懷中：恭喜你！不用死了！

    說罷，轉身進房拿著自己的鐵盒子和鐵罐子，蹬蹬蹬跑下樓。

    如一陣風，杜啟笙抬手要抓，卻抓了個空。

    杜老太太，慕暖出門前，冷冷一句：我娘是妓女沒錯，但也好過你們這些只看名聲沽名釣譽的家伙！還有，別隨便喊我娘的名字，你們不配！

    杜玉蘭癱軟在了沙發上：啟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難過和震驚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

    待動靜響起，卻是看到杜啟笙扔下披風，追了出去。

    剛進來的劉副官被撞了個滿懷：少帥？！

    杜公館趨于平靜，卻又不平靜。

    慕曦，你來解釋。杜玉蘭恢復了之前的冷靜，死死盯著慕曦。